我感激地望了林美人一眼,她却躲避着我的目光,便道:“妾身这就过去?”
宁王却站起身来道:“本王陪你一起过去……”又回首对林美人道:“今日已经不早了,你早些安歇吧。”
林美人有些怔怔的,跟着站起身来,叫了一声“王爷……”
宁王却大步向院子里走了过去,我只有垂头跟着。走过榕树之时,枝上飘下几片落叶,落在衣襟上,偶一回头,却见林美人扶着门窗,呆呆地望着我们两人。
走进厅堂,宁王才回头向我笑道:“你这里布置得不错,清雅简朴,本王喜欢。”
我的心被即将到来的危机塞满,哪有心思跟他讨论厅堂的布置,只是笑道:“都是府内工匠的功劳,妾身没做什么。”
他在主座上坐了,打量了一番,侍女们早就捧上了茶点,我默默地坐在下首,思考怎样才能避过这一劫,却听他道:“你这里和以前大不相同,是吧?”
他的话实在有些莫名其妙,我便不假思索地道:“王爷从没来过妾身这里吧?又何来与以前不同之说?”
他便笑吟吟地望向我,“那本王以后常来?”
“啊?”我愕然地抬起头,却见他盈盈笑脸映入我的眼睑,让我感觉他的笑容之中别有用心,只怕他早已察觉了什么,是在故意试探。
我道:“王爷能常来,自是最好不过了,不过妾身却是没什么意趣的,又不如林姐姐擅舞,只怕会扫了王爷的兴。”
我自认为应答还算得体,哪知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一下子全倒进了嘴里,又啪的一声将茶杯放下,杯盖弹跳着和杯子相击,在寂静的厅堂内声音显得尤其大,吓得我几乎从座位上弹起,以为他又发王爷威风了。我向他望过去,却见他眼神有些失神飘忽,嘴里喃喃道:“你和他倒有些像。”
我手抚胸,想要拍一拍,知道这个姿势不雅,便将手放下了,心中更是忧惧,如若御医真的前来,我该如何应对?
见媚蕊不在厅堂,我略松了一口气,也许,她会有办法拖住御医的行程?
他不再问东问西,我也不便自讨没趣,更兼担心着御医的事,堂内便一下子沉静下来,可没承想,他又开始问:“你真的来自西疆?这里还适应吧?”
我道:“还好。”
“西疆寒冷,照理说你应该耐得寒冷的,怎么这么怕冷?”
我小心应对,“恐是乍到温暖的地方,夜里比西疆暖得多,便踢了被子……”
他不断地问下去,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时而精神恍惚,时而脸露温柔,仿是看到西疆茫茫雪地。我便认为此人是没话找话,无聊透顶了,可是,他是宁王,以心思缜密著称的宁王,兼之他对西疆极熟,一个极细微之处,都会引起他的怀疑,如此便会棋差一着,满盘皆输。他问的,虽是极易回答的小事,却也让我胆战心惊,恐露出什么让他抓住了把柄,一顿问话下来,便汗湿了背脊。
他却兴致勃勃,谈兴大增,搞得我苦不堪言,反复思索回答可有出处,可经得起查证,可有破绽?这个时候,我倒有些盼望去唤御医的人早些回报了。
时间缓缓而过,那前去传唤的婢女终于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进屋禀告,“王爷,江妃娘娘胸闷之症又发作了,府内御医都赶了过去,恐不能给花美人看病了。”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道:“什么,娘亲又病发了?”
我松了一口气,见媚蕊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外,便向她略点了点头。
却听宁王道:“既然如此,本王得赶紧过去。”
我见他回头望着我,便道:“妾身没事的,王爷快点儿去吧,别让江妃娘娘等得急了。”
他思索了一下,道:“你既然没什么大碍,不如和本王一起前去探望,空闲之余,顺便让御医给你看看?”
我的言语之中到底出了什么破绽,让他紧逼不放?非要今日拆穿了我不可?我知道,如果我再推脱,可能会引起他心中的怀疑,唯有见机行事了。见媚蕊又在门廊外候着,我便道:“王爷,既然如此,可容妾身整整妆容,加件衣服?要不,王爷您先过去?”
他带了一些心焦,却道:“不碍事,母后的病由来日久,本王迟去一时半会儿不碍事。”
我更加肯定,他连一丝空隙都不留给我,想是发现了什么破绽。我不由心急如焚,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唯叫媚蕊来到了内室。我问媚蕊:“江妃娘娘当真病发了?”
她点了点头,“阖府的御医全赶去了那里,因而,奴婢以为王爷顾不了您这里了,才回来的……”
“想是被他发现了什么,所以……”我不由自主地出声,“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从未拜见过江妃娘娘,如今之计,也只有棋行险着。”
得皇上恩准,江妃娘娘出宫探子,来宁王府已住了好几天了,因我们只是低等妃嫔,且人数众多,自是没得恩准前去拜见。听闻她身体一向不好,经常胸闷郁结,因而宫里医术极高的御医冯国栋也随她入府,随行照看。看得出,当今皇上对这位他曾经荣宠之极的妃子还是怀着几分旧情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带走了江妃如花的容颜,而宫内美人如百花盛开,她的圣宠才日渐衰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