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现出古怪神色,似有几分向往,又有几分倾慕,“妹妹,相对来说,死在他的手上,其实并不冤枉,如若你知道他是谁,便会知道,他当然值得王爷对他……”
这个女人当真奇怪,开始不准我忽视宁王,这倒情有可原,接下来又对她痛苦的根源,宁王朝思暮想的那男子表示理解,这不全乱套了吗?
这是什么女人啊?
我实在忍不住道:“姐姐,妹妹既然要死了,姐姐何不告知我真相?让我死个明白?”
她淡淡地道:“那人已死,我便不想再提他,你若想知道,不如自己下了黄泉去寻找,总会找得到的。”
我轻叹一声,“姐姐真爱说笑话,既是下了黄泉,找寻仇人,也应该有些特征的吧。”
“妹妹不必忧心,下去之后,每年七月初八,王爷便会为他斋戒沐浴,三日不饮不食,备兵书纸钱烧了给他,到时,你不就知道了?”
我脑中轰然一响,几乎要跳起来,七月初八,我怎么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日子。那一天,鲜血浸满了断头台上的每一寸木板,仿若染了红漆,那一天,几十个斩断的头颅双目瞪着碧蓝澄空,久不瞑目,那一天,西疆的雪水都染上了腥味。
我的失态,被她看在眼里,她叹息一声,“你终究明白了?”
“原来,是西疆……”
“不错,就是西疆,如果不是西疆的那人,凭你一名小小猎户之女,怎么会获得宁王的青睐?就因为你来自西疆。”
原来,这都成了她嫉恨的缘由,一旦爱得卑微了,便会如此?
我也忽然间明白了,宁王厌恶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兼之江妃娘娘从他父皇那里受到的伤害,所谓子承父业,别的有没有继承倒也罢了,却独独继承了这一点,叫人情何以堪?说不定以后还会影响生育子嗣,又叫人情何以堪?江妃娘娘只他一个儿子,若知道了这件事,痛不欲生,那是自然的了。
这一点他明白,所以,才会让他不可原谅自己,所以,他便把这股邪火发在了我的身上!
可我不明白了,他心中虽然想着念着那人,不也照样宠幸女子,他以后会妻妾成群,那人只会隐身于世,干吗搞这么多事出来?难不成他还真想娶个鬼男妻,以慰相思?
“姐姐,何必挂怀,你终有出头之日的,如若怀了王爷的子嗣……”
“不,永远不会,你知不知道,我们每一次侍寝,他就让人给我们喝药,这我不在乎,但你没看见……”她哽咽几不能出声,“你没看见每一次事后,他眼里的厌恶之色,仿佛我们极脏,极脏……”
唉,我长叹一声,不能言语,这就没办法了,变态变成了如此模样,还有什么办法?
林美人见我脸色惨白,神情沮丧,以为我终于和她同仇敌忾了,便略有些解气,道:“你既然猜到了,便把这秘密带下黄泉路吧。说起来,我们姐妹三人入府,你却是最可怜的一个,既未受宠于王爷,我却不得不处置了你……谁叫你身边的人是一名刺客呢。”
我喃喃地道:“为什么,我只不过想博娘娘一笑而已……”
“妹妹千万别怪我,赢了君心,失柳意,怪只怪你的运气太差了。”
媚蕊被人从隔壁带了过来,被那侍女按得头伏在地上,侧头过来,急道:“林美人,你们皆是从太子府上来的,你不能这么做,你就不怕太子责备?”
她冷冷地笑了,“那又怎样,各凭本事而已,想来太子不会因此而责备我的。”
我知她已下定决心要置我于死地,便问道:“姐姐,妹妹只想死个明白,我知道,自己不是死在你的手里,而是死在‘那人’的手里,可否告诉妹妹,‘那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狂跳起来,我自然知道当年的西疆,那未战死沙场却死在断头台上的,有哪些人。其中一些人,我还很熟悉,他们的音容笑貌仿若还在我的眼前,让我想忘都不能忘却。
那断头台上飞溅的血花,仿佛还在眼前,让我的眼前一片血红。这其中也有人,让宁王在乎过吗?也有让他动心过的吗? 不知是哪一位?
可为什么,当他们为他而死的时候,他却不见踪影?
让他们在断头台上一遍遍地大叫着:“宁王殿下,冤枉,属下冤枉……”
可他却没有出现。
他们的呼唤换来的,却是鬼头刀一次又一次地落下,那未曾瞑目的头颅冷冷地滚落,热血瞬间冰冷,浸湿了每一寸草地。
我仿佛又站在那刑场之上,混在观刑的人群之中,冷冷地看着他们的头颅滚在我的脚边,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却只能无能为力地望着,连眼泪都不能为他们流下来。
“怎么,你不问了吗?如果没什么要问的了,便上路吧!”林美人淡淡地道。
我将指甲之中藏的毒针暗暗地取了出来,如果没有了其他的办法,也只好如此了,我的性命,绝不能让她如此简单地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