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丢了一锭金子给他,“如果你娘子要把你打成孙子,就把这砸给她。”
他接过了,笑了笑道:“有了这个,打成孙子俺也愿意。这姑娘不会动的吧?”
我道:“你得赶快了,一两个时辰不会动,过了,上身就会动,听说她的手力气颇大,打起人来很痛,吃饱了饭力气尤其大,一个汤羹丢过去,就会把人脑袋砸穿。”
他连忙道:“那我得赶快走了。”推着板车走了两步,回过头来问我,“姑娘,您有将军的私章,真是从西疆来的?”
我说了句西疆土语:“慢走。”
他心满意足地走了。
土墩,入伍之时,因身材高大,自恃力气过人,喜欢欺侮新兵,被君少将指为箭人,不过三日,老实无比。此人欺软怕硬,跟着比他强的人混日子是他的人生名言,从此以后,死心塌地地跟随君少将,因在一场战事之中被打断左手经络,再也不能握紧手里兵器而退伍。退伍之时,他得了不少赏赐,回家娶了老婆,生了一个女儿,去了往日威风,成了妻管严。
小七整理了一册往日在君家军服过役的退伍兵士名册给我,我不以为然,“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们既已脱离这里,还会听我调令?”小七摇了摇头,将册子放到我手上,“你想象不出,在他们的心底,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彼时我正嚼着一块番薯,吃得有点儿多,噎住了,随手捞了个茶壶喝了一口水,“什么人……咯……”
小七帮我拍了拍背,“可交托生死的人。”
我悚然一惊,一口水喷了出来,“我让他们操练得半死,他们还认为我可以交托生死?”
“那是因为你不想让他们死在战场上。”
我感觉小七的话越来越能让人心里发酸了,为了不让自己发酸,酸得嘴里的番薯变了味,我甩了他的手,向门外走去,“神经……”
小七面无表情地叫住了我,“别怪我不提醒你……番薯吃多了放屁。”
第二日,就有人发现了媚蕊的失踪,我禀告了管家,让他四处查找,自是找不出来的。暂时无法找到,也只能做逃奴处理,报请官府,帮助捉拿。府内奴婢众多,管家便另拨了两名新手给我,宁王对此事倒没有多加询问,可能心想着跑了就跑了,反正也没什么大秘密被她弄到手,还省去了以后日防夜防着。
只是媚月这孩子倒问了一句,“媚蕊姐姐去了哪里?”
得不到回答之后,也就不再问了,只不过她原来跟着媚蕊的,跟不到她了,我就成了她最亲近的人。她对我倒是跟得近了些,开始还躲躲闪闪的,时不时从花丛中冒出个脑袋,从树旁斜出个头,见我没出声,明目张胆地我走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
越临近交付银铠的日子,丝织房便防范越严,一切闲杂人等皆不得入内。宁王虽表面不闻不问,我却知道,他除派绿耳之外,又派了八骏之一的超光暗自守护。如此一来,便把丝织房守得如铁桶一般,按道理来说,绝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我知道,问题一定会出的,不过是或早或迟而已。
那天傍晚,我从丝织房回到住处,对面林美人的房里还亮着灯,鲛绡纱的窗户上映出她手拿花绷,一针一针地绣着,侧面的身影柔和俊美。
我正要回到屋里,却听对面的窗户打开了,她素手轻抬,放下了手里的花绷子,含笑向我道:“妹妹,回来啦?”
琉璃灯的灯光从她身后照射出来,鲛绡窗纱反射出淡淡碎金,身上的粉红抹胸带出一丝艳色,薄纱上的仿泥金印花彩绘让她洁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小时候,我常在村里头捉鸡吃,当然,如果你愣要说偷,也是可以的,所以,村里的鸡们一见到我,跑得比快马还快。捉了一只之后,其他的鸡就略松了一口气,悠哉几日。某一日,如果我见到鸡不下手偷了,它们则一连几天见到我跑得如快马……心里时常提着的滋味并不好受。
如今,见到月光下从窗户里冒出来的这张如花笑脸,我的心情就仿如那鸡,略松了一口气。
在她面前和宁王深情款款如此多次,终于激得她要动手了吗?想来她不动手,太子也会催她动手吧,变了心的女人,太子又岂会留着?
“林姐姐,还没睡啊?”我笑了笑,等着她从屋子里出来。
“哪有妹妹这么忙,为王爷分忧解劳。”又朝我看了看,“妹妹今日这身衣服可真特别,仿佛那广陵仙子欲乘风而去。”
我今日穿了一件宽摆拖地的高腰束身裙,外套一件宽身上衣,正如她所说,倒真有几分富丽潇洒之气,仿若扇面上的仙子,飘飘欲仙。
晚风习习吹拂,她额上青丝有几缕便垂在贴有紫金花钿的眉心,平添几分慵懒。她轻轻地抬起左手将额前乱发拢于脑后,袖中便传来幽幽的伽南香味。
我轻吸一口,“好香的味道,是皇后娘娘刚赏下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