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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打草惊蛇(1)

第十一章打草惊蛇

因在夏侯商那里没吃什么东西,又和莺儿谈了半天话,一番忙乱下来,就有些饿了,叫侍婢檀香去厨房让人煮碗粥过来,可左等右等也不来,正想拍了桌子亲自去厨房,

却听见窗子轻轻地一磕,黄杨木吱呀作响,回头望去,桌子上便摆了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上面几点青绿的葱花浮着。

再回首,却见屋中嵌丝镶玉的玫瑰椅上,坐了一位身穿夜行衣的人,手指轻抚坐椅扶手。素白的手,黑色的绸衣,头发如漆染,双目如寒星,含笑向我道:“夜半客来,是否有酒相迎?”

我后退几步,忽然奔上前,作势便要往他身上扑,他忙一个转身,翻过了椅背,警惕地看着我。

“小七,你终于来了。”我扑了个空,双手唯有扶在椅子上,眼眶有了湿意。

“我来了……”他和我隔了那玫瑰椅两两相望,眼中雾气蒙蒙,却又笑道:“要不要用手帕擦擦眼泪?”

我眨了眨眼,让潮湿的眼眶恢复正常,回头上下打量他,“不错,又长高了。”

每当我说这话的时候,他总是不期然地脸一红,想必是想起那不堪入目的以往,这一次也不例外,咳了一声,回头望着桌上的粥道:“吃吧,快凉了。”

我走到桌前,捧起那碗粥,只觉那清香从毛孔里渗透了进去,不管其他,便吃了起来,只感觉这么多日子以来,这是我吃东西吃得最香的一次。

在他面前,我自是不用掩饰本性的,更让人惊奇的是,他今天没说我粗鲁,让我大为吃惊。在吃了半碗粥以后,我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看他满脸的沉思,眼睛幽幽暗暗的,不知想到了何处,便问:“小七,你吃了吗?”

我俩打招呼,一般从这句话开始。少年之时,相约野外聚餐,暗号便是:吃了吗?如果没吃的话,他挖野菜,我便捉鸡屠狗,用一土制瓦罐,捡几根干燥柴火,搭一个简易砖灶,煮一锅香熏糜肉,这便是我们最大的乐趣了。只不过,后来伙伴越来越多,三个,五个,七个。

他收回思绪,转头望了我一眼,道:“没事。”

我便又吃了起来,长久没吃他煮的东西,直香得我差点儿把舌头给吞了进去。吃得太快,喉里的东西来不及下到胃里,气往上冒,就开始打嗝。他无可奈何地走近我,用一只手上下抚着我的后背,另一只手递了茶给我,“你以为还是以前吗?”

以前我可以大口吃肉,大碗喝粥,腹中却总是不饱,哪比得现在,略吃一点儿东西,便感觉腹中上下翻腾不止,可长年的习惯,又怎么能改?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却没什么效果,只得一边打着嗝一边道:“咯……小七……咯,以后多煮两碗……咯……”

他改抚为拍,以手指点击我后背穴位,我知道他在查探我身体脉络情况,也知如果不让他查探,他必是不放心的,便道:“你那颗药,冷玉丸,我已经吃了。”

“哦?你的寒症没有以前厉害,我察觉到了,那颗药丸能抵半年时间,不过到了那时,想必我们已经想到办法了吧。”

我在心中低叹,他一直没有放弃彻底治好我的病,仅这颗药丸,便是他使了无数手段才炼制而成的。一年之内,他偷遍江湖十大门派,拼得九死一生,才将他们秘不外传的疗伤圣药全盗了出来,再研究其药性,提炼精髓,才得这一颗而已,也不过能保我半年时间。半年之后,各门派的人早已严加防范,再者上次他将人家的药偷了个七七八八,这些药都是极难炼制的,怕是各门派尚来不及补齐,再偷取炼制,哪里有那么容易?

“小七,其实,我已知足……”我低声道,不知不觉的,那打嗝便好了。

他敲击我背后的手停了一下,良久才道:“但我却不知足。”

我不知道如何劝他为好,只得沉默。

他以手指轻压我肩胛穴位,“其他的药,可需补齐的?”

我怔了一下,“哦?”

他手指稳定如昔,语气却有些迟疑,吞吐半天道:“比如说,那展欢丸?”

“哦?那个啊?”我想了想,这药没用上,可上次丢到宁王嘴里的时候一下子没丢进去,后来放在袖子里碾碎了,少了一颗,于是道,“少了一颗。”

他手指倏地一顿,“什么,吃了?那……那……有效果吗?”

血气方刚啊,血气方刚,什么事儿都不问,就光问这事。我俩虽然从小在一个炕上长大,但到底男女有别,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同他讨论这个,又想起了初进府宁王一下子要办倒三个的勇猛,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含混道:“效果吗?我也不大知道……”

“你不知道?”这声音有些大,我忙转过身子,去捂他的嘴,自是没办法捂得着的,倏忽之间,这小子又闪到了我的前面,功夫又见长了。

他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神色有些扭捏,“真不知道?那有没有……”

这小子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啊!我没好气地道:“没有谁吃,那药丸碎了,我怎么知道效果?”

他不由自主地抚了抚前胸,“那,他没叫你……侍……那个寝?”

我皱眉道:“侍寝就侍寝吧,什么叫侍……那个寝?当然没有……”

他明显吁了一口气,幸灾乐祸了一会儿,开始自责起自己,“我的手艺不高啊,你的容貌还是有缺陷的……”

我怎么听都感觉他语气中嘲弄多过自责,于是淡淡地道:“你这么喜欢打听这事儿,不如你亲自试试?又或者我们约个时间出府,一同走一走建都的青楼?”

他张口结舌,嘴像鱼一样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怔了半天才用了一句敬语,“属下,属下是……”

我有些黯然,摇手道:“不是告诉过你,你我之间,再无属下上司之分吗?”

他垂头而立,身子在屋内灯光的照射之下仿如一张暗色剪纸,“只是,连一名无知妇人都能欺侮您,让您居于案下,您叫属……我……”

他语气之中有些哽咽,听得我心中一酸,强笑道:“有你的保护,又有何人能欺侮我?”

白日之时,他藏身于那帮军士之中,不动声色地叫雅郡主摔了个四脚朝天,也让她打消了对我再行杀着。他虽穿了军士铠甲,在森森兵刃、如潮将士之中,我又岂能认不出那十多年朝夕相处的身影?

所以,我遣退了众侍婢,独自一人留于房中,一直在等着他,因我知道,他既已现身,我们离终点便又近了一步。

他黑色绸衣衬得容颜似雪,看着我的时候眉眼之中却有淡淡的温暖,“不错,自今以后,您不再是一人,将军……”

我没有阻止他的称谓,因为知道,这个称谓恐是在这建都之中最后一次的称呼了,我道:“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他沉默半晌,才道:“草原的大雨,终会洗尽那染了碧血的绿叶……”

我道:“只是耽误了你,为朝廷斩杀无数劲敌的副将,居然被称为卖国贼,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他笑了笑道:“朝廷本就不在我的心中,我心中只有天地,杀敌不过是为了追随你,况这世上卖国贼何其多哉,多我一个,又能如何?”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本是一个生于天地间的人,由白狼养大。七岁之时,因缘际会之下,我设陷阱杀了那狼王,让他恨我入骨,一连多日跟在我的身后,伺机而杀。那个时候,我尚未被老父重视,学武没有系统化,是东一招,西一招跟叔伯们学的,年纪又小,不过五六岁,能打得过谁?虽然感觉到了危险,可他藏在暗处,我却无可奈何,只得连睡觉之时都在枕头底下放一把剑刃,怕就怕半夜醒来,看见这位满脸是毛的小男孩忽然扑了上来,那个时候,是我第一次知道害怕。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老父擒了。老父那天打了胜仗,喝了酒,高兴之下便同我多说了两句话,“玉儿啊,知道野兽的爪子要怎样才能收回去吗?用鞭子和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