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夫人在这屋子周围下了咒。
他也从书上读到过关于结草衔环的故事,因此也明白,这屋子定然是为了纪念某一位恩人而设立的。
只是他不知道,这里面供奉的是牌位。
云浮看着源墨,心底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这孩子……
虽然同她一样,有着出众的容貌,同源蔺一样,有着坚毅的目光,可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丝相同的地方。
从他在自己身边开始,到如今……
已经快要十八年了吧。
她低头理了理自己散乱的头发,“你们都先下去吧。”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于是所有人都只得行礼退下。
结草堂焦黑的废墟之前,只留下母子两人相对而立,空气里有细细碎碎难以察觉的雪花,没有风,周围寂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云浮叹息着,走到源墨面前。
她深深地凝视着面前这张脸,这是第三次,她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第一次,是从源蔺手里接过尚在襁褓内的他,第二次,便是她捧着源蔺的骨骸时。
“墨儿……”她伸出手去,想要抚摸这张脸——记得他小的时候,与她是十分亲密的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憎恨。
源墨表情冷淡如霜,不露痕迹地退后了一步,躲开云浮的手。
“夫人有什么事情,只说就好。”
伸到半空的手,悻悻地垂下。
“墨儿,我是你娘。”她的声音轻若无闻,有些哽咽,“我是你娘呵……”
源墨冷笑一声,微微侧过脸去。
结草堂的废墟里,有青烟在夜色中袅袅升起。
他沉默了片刻,随即又苦笑着摇头,“娘……娘……”鼻子一阵发酸,已经红了眼眶。
“没错,我是你娘。如今在这出云城,我只有你,而你亦只有我而已……”
“不。”源墨忽然斩钉截铁道。
云浮看着他。
“夫人可是堂堂的明国公主,明王可是您的侄子,又怎么说只有我而已。”他的目光如钉子一般盯在她的脸上,“何况,夫人还有信临侯,不是吗?”
“墨儿!”云浮愠怒,“为何这么多年来,你依然不能明白娘的苦衷。整个出云城的人都在看我们母子的笑话,娘都不在乎,可是你……可是你……”难道,这就是她抚养他十多年的报答吗?
“这些都是你自找的。”源墨固执而倔强。
这些都是她自找的——身为明国的公主,却不知自爱,为了荣华富贵和安逸舒适委身于信临侯,所以他才会成为出云城的笑话,将军府才会成为出云城的笑话!
“我自找的……”
云浮苦笑,有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滴在冰凉的地面上,瞬间结冰。
“我自找的……哈……”她又哭又笑,“这么多年来我受了这么多委屈,为的只是保住将军府,保住你……你竟然说我是自找的。”
是啊,她是自找的。
她堂堂明国公主,不过是死了丈夫而已——当年父王对她宠爱有加,整个出云城的男子哪个不想娶她,只要她愿意。
只要她愿意。
可是,她不愿意。
她拒绝了父王的好意,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撑起这个将军府。然而父王死后,她的异母王兄继位,接着又是她的侄子成了明王,她这个高贵的公主,已经名不副实。
没有了父王的庇佑,一个弱小的女子,即使有着公主的高贵,又如何在这出云城生存下去。
如果不是她用自己的肉体,换来信临侯对将军府的庇佑,恐怕,恐怕……
她哭得那么凄楚。
源墨只觉得自己心底有强烈地愧疚。他自知说错了话,却又不愿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