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虽好,却也不过是寻常之音罢了。”信临侯丢了一块肉进口中,漫不经心地说。
众人也点头,不过是寻常之音罢了。将军府衰落已久,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奇才?于是众人都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开始谈笑起来。
“虽不出奇,但也无过。”云浮轻呼一口气,“我原来不知道这丫头会弹古琴。”
“奴婢也不知道。”薄烟、轻雾齐声说。
只有源墨与竹凤浅依然专注地看着十三。
就在这时候,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雪丝。细细轻轻的雪丝,徐徐落在十三身上,让她看起来恍若雪中的仙子。
“这……”源墨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果然是……”果然是雪国人啊,竹凤浅暗想。
起初雪是一丝一丝的,后来慢慢变成大朵大朵的雪花。
雪花湿了她的发,湿了她的衣,吻上她的指尖。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指在琴弦上移动弹奏,唇边慢慢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橘色的灯光中,她的瞳孔变成了奇异的冰蓝色!
雪花飞舞着、盘旋着,卷起她的发、她的衣袖,翻卷在半空。
源墨震惊,不由自主地站起。
这到底是什么——
这样的雪!
竹凤浅表情越发凝重。若说十三只是寻常的雪国人,若说师父与十三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他绝不相信!
青羽也发现了异常。
雪……
雪中的女子,雪中的琴音……
他的身子猛然一颤,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珠一转不转地瞪着雪中弹奏古曲的女子。因为害怕,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啊——”谷姬尖锐的叫声划破了晚宴的其乐融融,“雪!”
于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草地中央的女子面带笑容,眼眸是奇异的冰蓝色,安静地在纷飞的大雪中弹奏古琴,她的笑容那么恬淡,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
“雪——”所有人都惊慌失措起来。
在他们的印象中,雪是一种极其可怕的东西。
长达六年的时间里,他们都生活在这样的大雪中,一年又一年,好像永远看不到冬的尽头,看不到春的来临。那种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他们慌乱地站起来,纷纷施展开各自的御神术。
一时间,无数的光从四面八方向同一个目标飞去。
“不——”
源墨跳起来,要冲出去救十三。
然而云浮阻止了他——轻而易举地用一个束缚术阻止了他,水蓝色的光如绳索紧紧地缠绕在源墨身上。
“你不可以去!”云浮低声吼道。
“你放开——”源墨怒目而视,“我要去救她!”
“她只是一名侍女!”
“我要救她!”
“墨儿!你救不了她!”
“我会恨你!”他疯狂地冲她喊,然而这声音在一片混乱中却显得那样无力。
是的,他会恨她。他早就已经开始恨她。
他恨她。有多爱她,便有多恨她——为什么,他从小就要忍受无数个“干爹”,无数个“义父”,忍受母亲在别的男子怀里娇嗔媚笑,为什么,他身为大将军与公主之子,没有该有的尊贵,却处处被人嘲笑!
一切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
他宁可过贫穷的日子,他宁可没有贵族的头衔,只能穿布衣吃粗茶淡饭,也不要看到她为了保住那些虚无的贵族头衔,为了将军府的宅子而在那些男子的怀里媚笑承欢!
“即使恨,我也不能让你去送死。”云浮轻笑,有泪珠滴下。为了报这个恩,她牺牲了那么多年,为了报这个恩,她耗尽了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