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谷玟的强烈建议下,爸爸直接给我挂了医院心理科的号。
我已经忘记了医生到底问了我多少问题,因为在回答医生问题的时候,我需要不断回忆那些恐怖的画面,只有谷玟在我身边,才能让我觉得稍微安心。
医生本来让我用笔写,可是一旦回忆起那些恐怖的画面就觉得手有些颤抖,只好让谷玟向医生解释我凌乱的手语。
和医生聊了很久,她说我得的是恐怖症,不过是一种很罕见的颜色恐怖症,建议我接受系统的心理治疗。
虽然我也想接受治疗,很想让自己不去害怕那些骇人的红色,可是面对这个医生,总让我联想起来电影《飞越疯人院》里看守精神病人的护士长。谷玟已经跟我解释了很多遍恐怖症不是精神病,和那个电影不一样,可是我在那个医生面前很难卸下包袱,尤其是旁边如果没有谷玟,我就更加难受。
而且看了看医院心理治疗的标价,让我觉得这个比那些红色更恐怖。
看着一直对我百般劝解的谷玟,觉得有人这样为自己担心是件很幸福的事,只有他在我身边,才能让我在回忆那些恐怖的鲜红色时卸下包袱,于是问他:“你不是也学心理学的吗?干脆你帮我治吧。”
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我的话后说:“先不说我不是学心理咨询方向的,就算我是学那个方向的,心理咨询也不能由熟人进行,尤其咱们这种关系。”
看着他不容改变的口气,觉得有些丧气:“那就算了,如果你不帮我治我就不治了。”我不是任性地为难他,而是我真的无法在一个外人面前那样袒露自己的心事。
和爸爸梅姨回了家,心里还在想谷玟的话。我不懂什么心理咨询的原则,我只是觉得我信任他,他就能治好我,这有什么不对吗?
爸爸和梅姨提前进家门把家里红色的东西都收起来,怕引起我的情绪。不过好像现在已经比上午好多了,起码路上碰见红色的轿车或者别的东西,只是有些恐惧,只要不在我面前,还没那么难受。
家人脸上都愁云密布,爸爸却故作平心静气地和我谈:“悠悠,要不就找个心理医生去看看?臭小子不是说他认识很多心理咨询师吗?”
我忽略爸爸其他的话,反驳他:“他不叫臭小子!”
爸爸无奈地轻笑:“好,谷玟。他说的好像也对,要不你就去看看?”
“他也是学心理学的,他给我看就行。”
爸爸反而充满疑虑的样子:“他看行么!这有不是电视,修坏也没事。万一治不好还更坏了呢?”
我不喜欢爸爸质疑谷玟的能力: “没问题,他懂的东西很多!”
爸爸将信将疑地同意了我的想法。
我不愿意再上游戏了,一方面是想到论坛曝光的那件事,就不自觉地去逃避。另一方面谷玟说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我也就不再去管游戏了。
只是一直和月月联系着,从她的口中也得知了一些游戏里人们的反应。可能有同情心的人还是占了一部分,有人还说聋哑人在现实里已经受尽歧视,怎么会有人那么不顾自己的良心还来游戏里揭别人伤疤。
可是还是有人对我隐瞒自己情况的行为所不耻,说我是在欺骗别人——当然更多的人说这话是觉得我欺骗了深蓝,觉得我配不上深蓝。
帮里的姐妹一直在为我做辩护,风云阁的人也在帮我,连流光掠影都为我说了很多话。月月怀疑帮里有内奸,她说这几日帮里都很安静,她们说话也都用私聊,不再用帮频了。
没过两天,谷玟就告诉我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他应该是把内奸抓出来删号走人了。可是心里那种抗拒很明显,我连点击游戏的图标都不愿意了。登录了游戏论坛,那个说我是聋哑人的帖子竟然还在!初见的时候很气愤,这就是谷玟说的处理好了?
不敢去点开那个帖子,想到那个帖子里的满布红色就后怕。目光被另一个置顶的帖子所吸引:《蓝紫之爱——花开无声》。
帖子里面贴了一张照片,那是我曾经心血来潮拿他手机拍的我俩手牵手的手部照片。帖子用淡蓝色的自己描述着我们的爱情:
“他们只是一对普通情侣,虽然紫色有着口不能言的遗憾,但是蓝色不用听,也能感受紫色的心。为了给她一个不受歧视的世界,他带紫色来到了幻梦仙境。本想默默体验普通人的幸福,却不想一次次被推向风口浪尖。
当情侣们好不吝啬地对彼此表达爱意时,她只能用满载情谊的眸子传递给他;当他取得成绩风光地接受别人的歆羡与祝福时,她却连一句鼓励都无法言出;当别人满世界秀恩爱时,他们却承受着别人的异样眼光 。可他们坚持着,他为她挡住鄙夷和同情的利剑,只想给她普通人的爱情。
可幻梦里的我们给他们了什么?质疑,鄙视,嘲讽……这是声称要求人人平等的新新人类?难道口不能言是她的错误?难道特殊人群就不能拥有爱情,不能在游戏里无障碍沟通?
如果还有一丝未泯的人性,请停止对她的伤害吧。”
帖子后面跟的评论几乎都是对我的体谅与支持,而那个曝光我是聋哑人的帖子也被骂得狗血淋头。
我在QQ上问谷玟:“那个帖子是你写的?”
“不是,是坏女人写的,她知道咱们的事有感而发写的。”
坏女人,游戏里接触不多,却肯为我出头讲话。这个游戏,应该还是好人多吧?我又问他: “那个曝光的人查出来没?”
“查出来了,你想我怎么做?”
我忽然犹豫了,害怕知道内奸的名字。
他看我沉默很久,接着说:“叫安琪儿,你们帮里平常不怎么说话的一个帮众。以前刚我刚说高调的蓝是我小号时曾经缠过我一阵子。你们帮里的人说话总不注意,她疑心也越来越大,好像那次你们又说了,她就在人人网搜索你,然后就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原来在网络上真的很难有隐私,这样被人挖出,似乎也是迟早的事情。我该怪她还是我自己呢,只好回答谷玟:“我不知道,你看着办吧。”
如今,那个游戏,即使里面的人已经把鄙视换成了同情,可也已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吧。
我对谷玟磨了很久,并且威胁他不帮我我就不治,他才勉强同意做我的咨询师了。
周六很早他就来到我家,爸爸破天荒地对他态度还不错,并且让他单独和我待在我的房间。
他一改往日随和的面孔,变得很严肃,又认真地问了我:“悠悠,在原则上我真的不能帮你治疗,而且我也没有相关的经验,你能考虑听从我的建议,我帮你找个咨询师吗?”
我坚定地否决了他的提议。
他拿手抚了抚自己的眉毛,很久,才对我提出了咨询方案的建议。我没听懂他说的很多话,但是大概意思就是说恐怖症最好是用行为疗法,但是前提是也要对产生恐怖症的原因进行剖析。他问我最先对红色产生恐怖的感觉是什么时候?
我努力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慢慢回忆着,想到梦里那个红衣女人,可是那个女人我都不知道是谁,难道要告诉谷玟?又想到了谷阿姨的红色呢子大衣,难道要告诉他是谷阿姨吗?再想就是红色毛衣裙的齐楚,这又怎么和他说?
忽然有点明白谷玟为什么不愿意给我做咨询了,考虑了很久还是回答他:“想不起来了,可能是以前晕血,后来看到红色就想到血,也就觉得红色也挺可怕的。”
他又和我探讨了很长时间的原因问题,最终也没能得出一个答案,所以他想直接对我进行行为治疗。
可是听到他的治疗方案,真是让我吓到了。如果使用冲击疗法,就让我直接穿红色衣服,接触红色。这个方案被我立马否决了。如果使用系统脱敏疗法,就针对我对红色的恐惧程度,从最弱的开始,一点点接触红色。
相比较而言,系统脱敏好像没有冲击疗法那么难受。
接下来他就为我进行了系统脱敏,那种恐惧在频繁接触带有少量红色的杯子以后,有些慢慢减少的趋势。
我本来以为今天应该会进行很长时间,可是谷玟却说心理咨询不能时间过长,才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我推开房门,却发现爸爸俯在门口偷听。爸爸看见我出来,清了清嗓子,问我:“怎么样啊,悠悠好了没?”
谷玟回答:“叔叔,心理咨询是长期的过程,不是一两次就可以达到效果的。悠悠这个情况,可能要进行很长的时间。我每周末来帮她,一周两次,具体要进行多长时间还是要看效果。”
爸爸有些不悦的样子,皱起了眉头:“怎么还要那么长时间,是不是你不行啊?”
谷玟尴尬地笑了笑,我挽起爸爸的胳膊撒娇,可爸爸竟然直接对谷玟说:“今天结束了吧?行了,那你回吧。”
我诧异地瞪着爸爸,这可到了午饭时间,怎么说不得让谷玟在家里吃饭啊?
谷玟却没说什么,对我们道了再见就走了。
我有些生爸爸的气,他明显还是在排斥谷玟。
梅姨却帮着爸爸说话:“悠悠,不是你爸爸不喜欢谷玟,只是如果他的家里人不做出明确表示,咱们必须得端端样子。”
一提到这个问题,我就不愿意多做探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