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时候被关过几次?”仰森在祠堂内绕了一圈,观察了下环境。
咏心摇了摇头。“没有,只有三哥跟五哥被关过。三哥还被罚跪,跪了好久,好可怜喔!”
“幸好我们没被罚跪。”仰森咧开嘴笑。
“你还笑得出来?正常人刚刚应该已经逃跑了,下车时我提醒你走,你怎么不走?”咏心知道他想走的话,没人拦得住他的。
“然后留你一个人受罚?”他不客气地敲了敲她额头。“你这是低估我对你的感情,还是低估我这个人?”
她听了不禁一愣,然后眸底泛着泪光。“我以为你会被吓跑的。”
他将她拉过来,张开双手环抱着她。“从认识你开始就惊险不断,简直比电影情节还刺激,要吓跑早吓跑了。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出身于这种家族,你平常的模样,说话跟气质、打扮等等,都不像富家千金。”
她身上没有骄蛮之气,做事情也一点都不任性。她的身上没有一件名品,领的是两万多块的薪水,却比谁都认真做事。他记得她因为老板加薪三千而拚命拉业绩,这样认真的员工已经很少见了。
“我一点都不像大家闺秀,对吧?”她皱皱鼻子说。“我从小就不爱跟那些女生玩在一起,所以宁可跟着哥哥们去玩。也许是这样,比较像野丫头。”
“这算是不良闺秀吧?”他笑着勾住她脖子。“我喜欢不良闺秀甚于大家闺秀。也只有你这么奇特的女子,才会出身于这种家庭,被众人捧在手心,而没有变得自大任性。”
“你真的喜欢这样的我?”她愣愣地问。
看到她严肃的小脸,夏仰森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两只手,将她的手整个包进自己掌中。然后抓起她的手贴靠在他胸口,他低头,额头靠着她的额头,缓缓地开口——
“老实说一开始我并没有被你吸引,但是你的形象实在是太鲜明,一头乱发加上乱七八糟的颜色跟衣服,一天没出现我居然开始觉得不习惯。但我一点都没察觉到,直到那天看到躲在研究室的你,是那样狼狈而无助,我像是被狠狠踢了一脚,恍然发现自己的感情竟然已经在你身上停驻。这感觉好陌生,陌生得教我根本不知如何辨识。”
“所以才把我扔在警察局门口?你还真是个寡情的人。”她喃喃地抱怨。
“因为一个人久了,渐渐变得自私而封闭。我不去看别人的快乐与痛苦,也不表现我的。我所有的快乐、悲伤、伤痛或是得意,全都在我的作品中。不知道哪时开始养成的习惯,我彷佛是这世间的过客,冷眼看着自己周边的人,不关心、不痛不痒……”
“是从你父母过世后,还是接案子的那一年开始?或许是因为不关心就可以麻木,不去看那些痛苦,你才能从那些事情中熬过来。这是你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身体跟心理面对痛苦时,自然演变出来的一种模式,藉以保护自己。我知道那个过程,我因为还有家人,所以并不至于如此。”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温柔地说着。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不知道冥冥之中是不是真有缘分这回事,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样一个女人。”
“你难道不觉得你应该配一个更好、更优秀的女人吗?”有时候她会觉得这场恋情来得太梦幻,他是那样美好,比较像是让人远远观看的星星,而不是陪伴在身旁的那人。
他是个优秀的男人,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散发着光辉的男子。这样的他怎么会喜欢上自己?
“你都看不见自己吗?是,或许我有点才气,天赋的能力让我能够顺利创作,也被人欣赏。但是这一切对我来说并不那么困难,不是靠我花费心力去追求来的。相反的我看到的你,为了一份简单的工作,一个两万多块的工作,如此认真地看待,如此努力,我觉得自己实在不如你……”他摸了摸她的发。
“我有那么好吗?”她红着脸,怯怯地问。
他猛翻白眼。“我开始怀疑你是想骗我讲更多甜言蜜语,对吧?”
她绽开笑脸,忍不住越笑越大。
“来吧,我们到旁边坐。”他拉她靠墙坐下,然后自己当她的靠背,让她靠坐在他双腿中间,身体可以靠着他胸膛。
“这样不好,这里是祠堂耶!”她看了一眼架子上的祖宗牌位,不安地看他一眼。
“老祖宗们,抱歉了。小辈有所唐突,敬请见谅。请念在咏心刚经历过生死关头,体力不堪负荷的分上,原谅我们的不得体。”他说着还朝牌位行了礼。
咏心差点笑出来。“天哪,竟然有你这种人。”
“你爷爷看起来好凶,他平常也这样吗?”他摸了摸她的脸,检视她那红肿是不是全退了。
“爷爷最疼我了。”咏心反驳说。“平常比较凶的是奶奶,我爷爷就像小丸子的爷爷一样,只会一味的宠溺我,我说怎样就怎样,很少拒绝我的。倒是奶奶都是扮演黑脸,哥哥们最怕的就是奶奶了。”
他诧异。“可是刚刚——”
“爷爷是为了救我们。如果让奶奶来,可能先请出家法把我们打一顿,然后大概也要跪祠堂。”她偷偷跟他透露。
他恍然大悟。“爷爷怕你被罚得重了,抢先开口,先下手为强,这样我们起码不用跪了。还好,没有叫我们咬破手指写悔过书……”
“你会不会太夸张了?虽然我们家比一般家庭要传统许多,但是写血书……这种招数连我哥哥们都没人遭受过。”她笑着说。
“你们家到底有多少人?你有十四个堂兄弟,那叔伯有几个?”他开始好奇地问。
“五个,我爸排行老二。但因为我爸晚婚,所以四十岁才生了我,以至于我其他叔叔的孩子很多都比我年纪大。也是因为这样,爸爸一走,叔叔跟伯伯都把我当唯一的女儿疼。我其实是很幸运的,虽然失去了父母,但家里人多,都很关心我。”她轻轻地说。
“没有其他女生同伴,会遗憾吗?”他问。他的家庭人口简单,真的不大能体会兄弟姊妹众多的感觉。
“还好吧,我好像跟其他女生处不来。如果有姊妹的话,不知道是不是也会处不好。”她歪着头认真想了想。
“怎样处不来?”他追问。
“她们都不大喜欢我,虽然每次都说要来我家玩,但回去时都会不高兴。我们班有很多女生喜欢我的哥哥们,但是每次来过之后都在生气,跟我说以后都不来了。”她到现在还是不懂,自己人缘怎么会那么差。
他听了哈哈大笑。
她瞪着他,抿起嘴无声地抗议。
他这才止住笑声。“因为她们喜欢的男生都只会照顾你,焦点都摆在你身上,所以她们当然不喜欢你。这该说是嫉妒吧?或者你的哥哥们有恋妹情结……这可不妙,今天见到的几个已经很难摆平,其他没见过的该不会半夜溜进来打我一顿吧?”
他的玩笑之词换来她认真的眼神,只见她一脸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他愣了一下,然后再度狂笑出声。
两个人被关在祠堂里,说说聊聊,竟然也度过了不少时间。
也不知道窝在灯光昏暗的祠堂内过了多久,咏心聊累了就靠着他的胸膛沉沉睡去。他脱了外套盖在她肩膀,就怕她冷到了。
好在他不怕鬼,不然被关在这地方,恐怕会觉得时间很难熬。不过想到眼前面对的状况,夏仰森忍不住觉得好笑。如果萧英骅知道他不仅喜欢上这只小老鼠,还因为她被关在孙家祠堂里,肯定会笑掉大牙的。
还好今天气温不算很低,否则考虑到她的身体,他应该会想办法开锁,带她离开。如果他想要,没人拦得住他的。
此时门口传来细微的声响,他浑身僵硬,提高了警觉。
接着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颗头探了进来——
“咏心!我的小咏心!”声音低微,小心翼翼地就怕被发现。
“爷爷,咏心睡着了。”仰森忍不住小声地开口应。
孙四熙这才把门推开,人跟着闪进来。一看到孙女躺在他身上睡得香沈,忍不住老眉一耸。
“呿,我还担心这小家伙受苦,我瞧她好得很!”孙四熙啐道。
“爷爷,她这几天都睡不多,所以体力比较差。”夏仰森替她解释,但实在不能说更多,否则她曾经卷入毒品案件的事情就会被知道,然后他们两个恐怕真的要被罚跪了。
“睡不多?你这小子你……”老脸胀红,一脸尴尬地瞪着他。
愣了一下才知道老人家想歪了,夏仰森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不是你想的那样,爷爷。”
好吧,起码不全是那样!
“你到底想不想出来?”孙四熙低声骂道。他冒着被老伴发现的危险,打算来解救孙女,结果却发现这个男人好像不急着出去。
“咏心说得没错,爷爷对她最好了,肯定会帮她的。”夏仰森一笑,小心地将她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