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韧匆匆捡起扇子,遮掩着脸,哪里还有闲功夫悠哉的散步?立即加快脚步。
“喂!”
后头传来叫唤声,他假装没听到。
“喂!前面的家伙——”
玉尔玛喊着,却发现那人不但没有停下来,还越走越快,于是她也加快脚步,想不到这么做,对方索性用跑的。
她气呼呼的瞪着前方,好啊!肯定有问题!
“站住!”
她发誓非逮住这人不可,看看他到底是没脸见人,还是哪里有问题,竟然一见到她,就像见到鬼一样死命的逃?!
温子韧倒是没料到她会追来,本想向县令大人求情后一走了之,却没想到放出来的玉尔玛,这么快就盯住他。
肯定是刘师爷说溜了嘴!
若是被她逮着,不用说,他绝对、绝对会死得很惨!
说什么都不能被她认出来!
向来从容不迫的他,生平第一次,用吃奶的力气拚命狂奔,逃命时,还不忘顺道告诉其他官差。
“快,拦着她,别让她靠近我。”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幸好他平日广结善缘,做人成功,这些平日受他不少照顾的官差们,一听见他的话,大伙儿立刻誓死保护他,不让这慓悍的女人靠近他半步,更遑论伤他一根寒毛。
玉尔玛也不是省油的灯,抽出腰间的鞭子,将挡路的官差们一个一个打得不是屁股开花,就是满地找地方躲,即使官兵如排山倒海的阻拦,她也非要看清楚那家伙的庐山真面目不可。
身穿红衣的她,如舞在风中的红牡丹,美艳无比,却也烈艳如火,一路追着温子韧。
要是被她追上还得了!
温子韧死命狂奔,一路跌跌撞撞,还不小心撞倒了路边小贩的鸡笼,霎时鸡群满地飞,受惊的鸡群拍着翅膀,咕咕的狂叫。
“对不起,对不起,这银子算是赔给你——”他倒抽一口气,在见到那空中飞跃的火红身影,美得令人眩目,却也杀气腾腾得吓人,顾不得其他,丢了银子就跑。
想不到连大批的官兵都拦不住她,被她抓到肯定没命!
温子韧一年四季不打烊的笑容,早就吓得都不知道笑字怎么写了。
他脸色泛白,心想难道这一回他已在劫难逃?在这紧张的关头,温子韧突然眼睛一亮,他在前方人群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下大喜。
那不是荣应吗?真是天助我也!
在这火烧屁股的当口,遇见了巡抚大人的贴身卫护荣大人,有救了!
“荣大人,救命啊!”他急忙放声大喊。
一听到有人喊叫,荣应很快发现了狂奔的温子韧,同时也瞧见了他身后杀气腾腾的红衣美人。
“哪里逃!”玉尔玛手劲一甩,那灵活的长鞭如一条迅捷鬼魅的黑蛇,直往温子韧的屁股抽去。
说时迟那时快,荣应已跃身而起,一把飞刀率先破风而至,越过了温子韧,朝后头的红衣美人射去。
对这突来的偷袭,玉尔玛也大惊,为了接住这把内力强劲的飞刀,不得不抽回长鞭,错失了逮住对方的机会。
趁此同时,荣应已赶到,挡在温子韧和红衣美人之间。
玉尔玛瞪着荣应,以及那个逃到荣应身后的家伙,愤愤警告。
“让开!”
“不能让,不能让。”躲在身后的温子韧,对荣应小声道。
荣应听了师爷的话,知道他在躲这姑娘,虽不明白原因为何,但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师爷一根寒毛,直挺挺的站着,与对方对峙,不肯退让。
玉尔玛极力想瞧清楚那家伙的庐山真面目,可眼前这男人挡在前头,让她无法见到,也知道这突然出现的男人跟先前那些一打就倒的家伙不同,光是这把射来的飞刀,就蕴含了不可小觑的力道,令她心惊,而这把飞刀只是个警告,这男人在警告她,不可妄动。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碍了她的事不说,那始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一直躲在背后,让她瞧了更加愤怒。
“躲在别人背后,算什么英雄好汉!”
荣应背后的藏镜人回答道:“我不是英雄,也不是好汉,我不出来。”
此话一出,原本周围看热闹的大批百姓,忍不住笑了出来。
愤怒的美眸瞇了瞇,鞭子狠狠抽了过去,荣应毫不退让,以剑鞘挌挡,鞭子捆住了剑鞘,趁此同时她手上的飞刀也“还”给他。
若是其他人,恐怕没料到有这一招,但能够成为巡抚大人的护卫,身手理当非同小可。
荣应快速拔剑出鞘,将射来的飞刀挡掉,同时一剑将长鞭斩成了两段。
原本紧绷的鞭子突然被斩断,害她因返回的劲势而踉跄倒退了几步,差点站不稳,幸好及时煞住,才没让自己摔倒。
见到荣应大人这等好身手,周围爆起喝采,那些吃过这女人亏的男人们,总算出了怨气,都觉得荣大人不愧是荣大人,为他们这些男人扳回了面子。
玉尔玛见自己心爱的鞭子被斩成两段,并在众人面前出糗,让她一张俏脸更加气得面红耳赤。
双方剑拔弩张,随时准备来一场厮杀,这时候却有人大喊。
“住手!”
这突然的制止声,令众人愣住,所有目光朝喊叫声瞧去,就见几名官差走来,身后还抬着一顶轿子。
当瞧见那熟悉的轿子,温子韧心中低叫不好!
一名官差掀起了轿帘,项少怀从轿中走出来,所有人见着了官威显赫的巡抚大人,莫不立刻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垂首迎接,荣应也立刻还剑入鞘,单膝跪地。
身穿官服的项少怀,神情威严冷凝,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官威,他的出现,让原本嘈杂的场面立刻鸦雀无声。
玉尔玛疑惑的望着眼前严峻凛冽的男子,虽不知这人是谁,但瞧众人如此惶恐敬畏,也心知这人身分高贵。
项少怀威严的眸子扫过全场,然后盯上那个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偷偷溜走的温师爷,低沈的开口。
“师爷,你打算去哪儿啊?”
温子韧叹了口气,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只好转回来,对大人躬身一揖。
“大人。”他脸上的笑容,带着苦涩和无奈。
项少怀扬着眉,兴味的打量温师爷难得慌张的神色,这引起了他莫大的兴趣。
“师爷见着了本官,为何要逃?”
“咳……下官没逃,下官很高兴见着大人哩。”
“喔?师爷的脸色,看不出来哪里高兴,反倒象是被什么给吓到似的。”
温子韧心中叫苦,仍努力挤出笑脸。
“谢谢大人关心,下官没事。”他手上的羽扇,始终挡着侧边,不让玉尔玛瞧见他的长相。
巡抚大人一眼即看出,师爷之所以如此慌张,似乎全因那位美得如火、娇艳慓悍的红衣女子。
这可奇了,是什么原因,让师爷如此紧张,连那八风吹不动,泰山崩于前也不改的笑容,看起来像快哭了一样?
项少怀望着眼前这名陌生的姑娘,审视她骄悍的神情,不愠不火地问:“见到本官,妳不下跪吗?”
玉尔玛冷哼。“我为什么要跪?”
“大胆刁妇,见到巡抚大人竟不下跪,想造反吗?”官差喝道。
原来这男人是巡抚大人啊。
玉尔玛刁蛮道:“我管他是什么大人,我要找的不是他,而是他。”她伸出手,指着那个始终背对她,用羽扇遮住脸的温师爷。
“喂!我叫了你老半天,你干么不敢面对我!”
当然不敢,见了还得了。
巡抚大人剑眉微扬,勾起了笑。
“师爷,人家姑娘想见你,你就见上人家一面吧。”
温子韧心下叫苦,知道巡抚大人是故意的。
“相逢何必曾相识,还是不见的好。”那把扇子不放下来,就是不放下来。
以往遇上刁民或无礼之徒,也没见过巡抚大人那张肃容有好脸色看,可这回人家姑娘嘴上不客气,而且还不肯下跪,巡抚大人不但不生气,并且和颜悦色的开口。
“姑娘找本官的师爷,不知有何要事?”
玉尔玛冷着脸。“本来没事,但他一见我就逃,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分明有问题,若不是做了亏心事,就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姑娘的事。”
“喔?是吗?一见妳就逃?”
温子韧心跳漏了一拍,惨了惨了!瞧巡抚大人眼睛不但发亮,嘴角还微微勾起了笑容。
大人每次一笑,准没好事!
“常言道,相逢自是有缘,这位姑娘说的也有理,师爷,你就和姑娘见一面吧。”
“大人……”他的笑容转成了欲哭无泪,不但得不到大人的同情,反而更让大人眼底的笑容加深。
“放心,有什么事,本官帮你顶着。”
依他看,大人是想看热闹的成分居多吧。
唉唉唉——看来他今年流年不利呀,势必逃不过此劫,大人分明只是逮着了机会想玩他嘛。
他深深叹了口气。好吧,既然逃不了了,只好硬着头皮面对。
温子韧苦哈哈的转过身,作了个深呼吸,然后怯怯的将羽扇放下。
玉尔玛紧盯着他,先是一脸狐疑,不久后便像被雷击一般,转为震惊。
“啊!是你!”
师爷堆着心虚的笑容。“玉姑娘,好久不见——”
玉尔玛再度气得俏脸生烟,瞪着他大骂。“真的是你!你以为你逃到这里,我就找不到你吗?”
红衣女子与温师爷早就认识?
众人心中纳闷,却更好奇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玉姑娘……”
“我杀了你!”
温子韧吓得又躲回荣大人背后,只露出一双眼睛,苦苦哀求。
“妳别激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玉尔玛咬着唇瓣,愤怒的美眸里,象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虽说她嘴上威胁要杀了师爷,但荣应和巡抚大人都瞧得出来,这位玉姑娘似乎有难言之隐,而且在她身上已经感觉不到杀气,反倒是凄楚的怨怼比较多。
两人之间似乎存在某种无法言喻的暧昧,她神情上的复杂和犹豫,以及温子韧的愧疚和心虚,这一切巡抚大人全看在眼中,心里有了底。
“师爷既然是本官的下属,他和姑娘之间的恩怨,本官也不能坐视不管,姑娘何不到本官府邸,让大家把事情说清楚?若师爷亏欠了姑娘,本官也会秉公处理,还姑娘一个公道。”
是啊,这话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