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晰的一系列话,听得戚敏蒙了,那口吻里的强烈渴望仿佛让她一下子感受到程子晰从前的温暖和深情。可是真的还可以留在他身边吗?一场订婚,他的一只脚已踏入了秦云的世界,涉入归属于秦云丈夫的领域,他们之间的距离,已让那四年的风霜吹得遥不可及。
有时候不是不明白,而是明白了又能如何?所以,造就此刻的沉默。原来自己的心,依旧为他涨得满满的,不留一丝空隙。
站在草坪边上,一排景观树后的男子,望着那湖边长凳上拥偎的男女。平日里儒雅幽默的笑容脸上不复存在,有的,只是冷寞与不甘。她怎么可以靠在别人的怀里?怎么可由那个男人拥抱那么久?此时她在想什么,可有把自己放在心里。戚敏,这场游戏才开始,我还没进入状态,你怎么可以私自结束?
欧阳明浩是先前戚微发信息喊来的,这会儿她站在楼上很满意那对相拥之人带给欧阳明浩的无情绪表情。有些事有些人,就算得不到,她也要亲手毁了。
“你知道我没那么坚强,不要拿这些话来刺激我。”抑忍的泪水就要脱线,可戚敏瞧不起这样的自己,坚决不让泪水从眼眶里脱落。
程子晰微微推开她,心疼她红红的眼睛,苦涩的叹息道:“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你就不能不逞强一次,为我掉一眼泪么?”
这些年,她都是这么应付过来的,怎么可能改得掉?“我的眼泪就这么稀罕么?”
“记得我曾问过你,你怎么总是这么坚强,你说你的眼泪流干了。当时我很不服气,我心疼你那么坚强,我想你软弱一些,我会让你依靠,可你自始至终都没给我这个机会。你也没告诉我眼流干的原因,你说你的眼睛就像一个蓄水池,认识我之后,又水涨船高了,于是我又期待有一天你扑到我怀里大哭一场,让我好好的安慰你不安的灵魂,可是我还是没有等到,企今为止,你仍然不给我机会。”
戚敏忍不住柔柔的笑了,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想着原来程子晰还动过这种心思。
这样含笑的对视,仿佛回到当年,他温柔专注的目光只想把她看在眼里,而她亦深情的回望自己,小小的瞳孔,却占据着最炽热的心灵。
“我想去个地方。”戚敏轻声说道。
程子晰没有应话,只是点了点头,心里想着不管戚敏去那里,他都会陪着。
有那么一瞬间,程子晰憧憬的以为戚敏会让他带着回C大去,去那棵银杏树下回温他们的过去,回忆仍在那里游荡的青涩年华,睁着眼看不见的影像,惟有半上眼才到触碰到的美好,他奢望着戚敏不会再一声不响的离开而去,如果可以,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愿意。
可经她指路转弯后,偏离了回C大的轨道,地方越来越陌生,越来越偏静,原来戚敏想来的地方是这里,——墓场。
在山下买了一束花,徒步走上山去。来到凌雪琴的墓碑前,戚敏蹲下将花献上,并未立即起身,而是微微的笑言,“妈,我又来看你了,这些天你还好吗?爸爸今天跟小姨吵架吵进了医院,你一定很为他担心吧,不过你放心,他睡醒了就没事了。至于我,你更别担心了,我虽然恨他,怪他当初殷情公事而疏忽你的病情,可我不会当面跟他起冲突。”
望着这张才不久在病房里见过的脸,程子晰虽然知道现任戚伯母与戚敏的妈妈是孪生姐妹,可戚敏的话还是让他狐疑不少。然那是戚敏的家事,轮不到他多说什么。
戚敏站起身,轻轻拂去墓碑上飘零的尘埃,那小心的动作就像是在抚摸母亲的头发,她说:“你曾经问过我家里的事情,可我总是避而不谈,不是不方便说,只是说出来会让人心里发痛。”
“那你就别说了,我不想听。”他不想她难过,能让她用发痛这个词还形容自己心境的事,怎么忍心让她说出来再痛一次。
“可是我今天想说,每次有人提起,我都压抑自己的情绪,不让那份难过与愤怒的感觉漫延全身。”
“戚敏。”
程子晰小声的唤着,而戚敏却兀自说开了,“戚微比我小四岁,她是小姨进门第二年生的,而我妈却是在她进门前两个月死的。爸爸醉心工作,一心只想着戚氏的发展,连妈妈病了他都不知道。从妈妈得病开始,小姨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对妈妈的照顾尽心尽力,可妈妈的病情却不见半点儿好转,终于有一天,妈妈在家吐了一大口血后送进了医院,而爸爸也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终于妈妈死了,我非常不理解为什么爸爸要在其后两个月娶小姨入门,而小姨入门前后对我的变化,更是令我想不通。家里有个老佣人在我八岁那年实在看不过去,不满小姨对戚微的袒护和偏心,和小姨大吵了起来,她也很自然的让小姨炒掉了。可我和她的感情不错,还常去她家看她。初二那年,得到她重病的消息,我守在她床前哭,她却告诉了我一个十分震惊的消息。我妈妈的病初始本没那么重,是小姨偷偷换掉妈妈的药才让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她想去跟爸爸说,而且她只是个下人,更没有证据,说的话谁会相信?闹不好得到个挑拨离间的罪名,还让人赶出家去。后来我跟小姨因为戚微闹矛盾,一气之下质问起她来,她承认了,可人事已非,我仍然没有证据。”
说到这里,戚敏苦笑着斜眸,看向程子晰说:“你说我妈妈是不是很笨,她从不怀疑的亲人,却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她的信任。”
程子晰似乎明白当年戚敏不辞而别的原因了,她容忍不了别人的背叛,何况那人是自己?小声的轻唤:“戚敏。”
戚敏继续说:“我恨戚铭坤对妈妈的薄情,更恨凌雪英毁了我的家庭,我讨厌那个家,所以只要学校有宿舍住,我就决不回去。”
这便是她家庭环境不错,却非得住校的原因了,以前程子晰想过N种理由,却都没有这条来得有说服力。
照落在墓边上空的夕阳余辉已开始淡去,不远处有风吹过一片白桦林,狂乱的影姿给即开笼罩在夜幕下的墓场添了一层浓浓的诡异。
程子晰伸手揽着戚敏,轻声说:“走吧,天快黑了。”
离开墓场往回走,虽然程子晰不愿去想戚敏在墓碑前的那些话,可就是禁不住在脑子里一次又一次的徘徊。那些话带着戚敏的怒和怨,想着那些话就像在消化戚敏内心的痛苦感触似的,越想就觉得自己的负罪感添加一重。
转过一个路口时,戚敏的电话响了,班得瑞的优雅旋律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是欧阳明浩打来的,戚敏现在心情很乱,车室里的沉默已让她透不过气来,实在是无心接听电话,可又不能直让手机响,按下接听键,“喂。”
“小敏,你在哪儿呢?”欧阳明浩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