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性似乎就快要用完了,她直接站起来,垂目走到他边上,看上去仍是很温驯的样子,然而行动间却又散出一种随性,“我们去院子里说话吧!”
“你——”
“老二,去吧!”
母亲再次发出的阻止被父亲制止,他冲他们挥了挥手。
夜色深沉,黑蓝色的天幕上,半月孤零,独星相伴,清薄月色寂然而落,月华如水又如酒,清澈又迷离地照向人世间,凉风习习,有轻轻水流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发出来,象微微的喘息。
在那近乎透明的淡淡月华中,她明显感觉到他的抵触,站在一颗枝繁叶茂的树木边,他抓着树干的手指那样的用力,他甚至都没有看她。
明显感觉到自身的有所隐藏,可那是没有办法的,这世上一切有形和无形的到来,都是没有预示和征兆的吧?
那逃避不了的心底的阴影,源自对未知前路的全然无知,盛宴必散,盛世不返,原谅吧,原谅吧,原谅她现在即使站在他的身边,即使一同沐浴在这清辉流泻的光耀之下,也依旧还是怀了一腔缠绕着挥之不去的悲愁和怅惘!
如果万物真有始终,如果****永在心底,那他们为什么不能道别?
如果那个女人不愿离开,那么,她就必得选择自己离开,只能如此,必须如此,她不能让她出现,她的生活已经被彻底破坏,她再不能让她去破坏他的生活,即便那是他们共同的错,但是现在,没法不在意,不管她嘴上说得有多硬气,心里是清楚的,她不舍得他,不舍得让他知道,那更为残酷的真实!
“麦子,你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
她抬头望向夜空,净白脸上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与月色相映生辉。
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但这一问明显是今夜第一句触动他心扉的话,他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同样明亮的眼睛看向她,“我就是喜欢你,没有原因,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她收回远望的目光,默默看向他,“那就一直喜欢下去,就算跟别人结婚了,心里也一样地喜欢我,只喜欢我一个,永远不变!”
他睁大眼睛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你相信我会伤害你吗?”
“不信!”
“那你会伤害我吗?”
“永远不会!”
“那就是了,那就算不在一起,我们也还是会一样的喜欢,这不是很好吗?何必破坏这份美好呢?……”
“报歉!”他冷冷望着她,丝毫没有被她这份异想天开打动,他的眼神象看到了一个怪物。
“我想我永远无法达到这种形神分离的至高境界!苏若锦,你老实跟我说,你今晚演得这一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说清楚点,别再兜圈子了!”
硬得不行来软得的吗?还刻意弄出这么一副诗情画意,她就这么想要丢下他?他到底哪里做错了,出身算什么,过往又算什么,已经够乱的了,她居然还编出那么多罪名压在自己身上,他真该要带她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了……
“我会尽快离开!”
即然他如此不解风情,那她就只能直截了当了,已经尽全力了,现在只求快些远去,其他都是次要的,如果他不能领会到她此刻的好意,那就寄所有希望于他的家人吧!
“你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矛盾?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就这么让你不放心?还是说你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情隐瞒着?离开我,你真的会过得那么高兴?你自己信吗?”
“……试了才会知道!”
“你——”
门铃响,乐音清脆,声声环绕在静幽的院子里,一同回头看去,今晚家机密,临时让刘姐回家去了,此刻并无人去开门,停了一下,他走过去打开门。
“是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下午有个手术,弄晚了,只得现在来给老爷子复查了,不好意思!”
很熟悉的声音,然后看到罗昕修长身影,提着一个小医疗箱迈步进来。
麦亦维这才想起,今天医院确实打来过电话,说会有医生过来给老爷子进行术后复检,只是,来得这样不巧。
“老爷子在屋里和朋友聊天呢,我带你进去!”
未到门口,看到麦亦嵘从里面走出来,“我听门铃响,是谁来了?”
“是罗医生,来给爸做复检的!”
“啊,那请进吧,家里来了老朋友看望父亲,正聊天呢!”
几句客气的寒暄,麦亦嵘领着罗昕走了进去,麦亦维停下脚步,慢慢又走回她跟前。
只是一个轻轻的打断,再次面对,竟然有种不知所言的冷清,她低头靠在树干上,梅树虬结劲道的树干,映着她青春美丽的脸庞,寂寥的黑暗里,散出几许不似人间的飘逸。
“若,不要这样,求你了,有什么我们好好说,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你所认为的那些,也许根本就构不成障碍,完全是你自己在自寻烦恼!”
抬头,她看了看他,眼底一层宛若月光般淡然的哀伤,轻轻地摇摇头,“你是这样想的吗?那只能说明,你生活的环境太好了,而我跟你不一样,只这一点,我们就已经有了差距了!”
“若,那只是你个人的想法……”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再好好想想吧,为我,还有正正,为我们的安全好好想一想!”
她说完便转身,向着屋里快步走去,依然低垂着头,黑色衣着包裹下的瘦削身体,几乎和黑夜相溶为一体了。
“苏若锦,你给我站住!”
怒火,从疼痛的心底直冲上脑门,所有的克制和压抑,仍然换不来她一丝一毫的妥协,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硬到不可理喻的女人?
听到他变了调的喊声,她直觉不好,当下便跑了起来,他随后撵着,就这样一前一后冲进了屋,一屋子正佯装和谐谈话的人,纷纷回头看着。
一眼见到苏若锦,罗昕不觉一怔,刚刚是隐约见到院里有人站着的,没想到会是她?只是眼下这情形……
“铁叔,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一进门,她就急急地说着。
“好啊,那就走吧!”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铁英,一下就站了起来。
“铁叔你先回吧,我送她!”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蛮横,一双眼睛更是射出暴烈光芒,气势汹汹地瞪着。
“我不用你送,铁叔,我们走!”
她迈步到铁叔身后,铁英伸手搂过她,一面冷冷看着麦亦维,小子吃枪药了,竟敢这样放肆!
“老二,回你屋里去!”
这一声低喝是从麦擎苍口中发出的,再不明白的人也能看得出来,他在纠缠不清,身为麦家孩子,遇事如此不冷静,还当着外人的面展露霸道,这一幕直接令他大为震怒。
“爸叫你呢!”麦亦嵘走到他边上,不由分说直接将他拉住,“快回屋去!”
“爸,我还有话要跟她说!”他瞪着泛出血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俊逸的五官变得几分狰狞,眼下是真正地懂得什么叫被逼无奈了。
“苏若锦,你敢走一个试试,你给我听着,你这辈子除了我,谁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