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淡口气诉说着过往,直到最后一句,才带出一点不平的情绪。
望着他,麦亦嵘的感觉,不仅仅是怪异,更多的是反感,如果一个男人在关键时刻,连最起码的担当都没有了,那他未免活得太虚伪了,目光冷冷看着他,“那孩子是从哪儿来的?而且你……你不也一直认为那是苏若锦……”
“哥,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想承认,但我也不是没有过疑问,只是从来没有说出来而已!”看一眼大哥,他眼中闪动着明了。
“但是我喜欢她,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女人,虽然后来知道孩子的事我也很生气,我觉得我被她骗了,我还差点……可是过后,我很快就不在意了,我甚至还为此暗地里高兴,因为她给我生了孩子,这样我们之间就再也不可能分开了,她连同孩子都是我一个人的了,她再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离开我,
但是现在……”
他困惑的眼睛里重新流出悲伤,“哥,我真的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苏若芸,我更加不可能和她上床的,她那样的女人,我怎么可能看得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夜色下清凉的空气里,缓缓散开了淡白的烟气,几分诡异,几分疑惑,想想那个女人瘦如枯柴的样子,想想她毫无内涵的妆扮和修养,麦亦嵘也在暗地里摇了摇头,现在的她确实不太可能,但是……
“或许是你忘了,三四年前的苏若芸,应当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要不然,欧阳春也不会白白养她两年的!”
麦亦维怔了一下,狠狠吸了口烟,缓缓腾起的烟雾里,他脸上现出一点茫然,阅人无数的欧阳春,确实不会无故包养一个歇斯底里的丑女人,她总还是有一些可爱他才会要的吧?
“可是,如果那时候她是和欧阳春在一起的,那她又怎么会和我碰到一起?还给我生孩子,生下了孩子又不来找我,一直到今天下午……她分明就是不知道这孩子是我的,不是吗?”
麦亦嵘的眼睛里流出怔愕,这确实是个无法自圆其说的问题,即便是一夜情,她也不会傻到替自己留下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这是后患无穷的事啊,而且,如果是有心要留下他的孩子,做为日后要挟的手段,她又怎会一直沉默?
更何况和欧阳春在一起的女人,首要遵守的条件之一就是:不得怀孕!
她不会不知道这些,可是她……或者她是真的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否则依她贪婪又阴狠的性格,她怎么可能没有行动,她怎么可能强行逼迫,让妹妹去承担一切!
明了中的不明,是他们无从得知的真相,“这事,还是得问她本人才会清楚!”
麦亦嵘的声音依然冷静,麦亦维看看她,同时想到那个女人,兄弟俩不由得再次对视一眼,其意不言自明。
“现在想想,原来她那么苦……还记得前段日子,正正摔伤的那天夜里,她一个人半夜跑出去了,后来一身酒气来到医院,身上还带着伤,我问她去哪儿了,她说是碰上了疯子,想来那晚她应当也是去见她的吧?”
深深地叹息,许多日子里的许多不明白,而今一一回想起来,竟全是她忍辱负重的苦不堪言,而这里面最令人痛心的,却是自己带给她的不解,心一阵一阵地疼,为自己的心上人一直在苦难中独自煎熬,而今仍不得解脱的厄运。
看看他,“别想了,如果你没错,总会弄清楚的!……”
劝慰的话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那几句,事情的解决,还是得有证据才行,否则说什么都是没用!
夜风轻轻,鱼池里飘落一片黄叶,绿意消去,徒留曾经青春的脉络,所有美好再无迹可寻,宛若记忆中,那片从未留下任何印迹的无妄过去……
手机响,是铁叔的,麦亦嵘接了,“铁叔,怎么了?”
“不行了,孩子一直哭呢,一直跟我要妈妈,你赶紧让老二过来!”铁叔喘着气说着,边上孩子的哭声嘹亮。
“好!我就送他过去!”
放下电话,拍拍他的肩,“孩子哭呢,铁叔照顾不过来,你赶紧先过去吧,别哭坏了孩子,我来找她,一有消息就给你电话!”
听到孩子在哭,心里顿时说不出的感受,没有犹豫,一同走出来,车子顺着黑夜的街道,流线般驶向铁叔的住处,车刚停院外,就听到里面哇哇的哭声,间杂着铁叔笨拙又着急的粗嗓门哄声。
推开虚掩的门,快步进到屋里,铁叔正抱着已经哭得不断抽噎的正正,来回客厅里转着,一老一小,一个愁得冒汗,一个哭得冒汗,看上去格外悲剧。
忽然间看到麦亦维熟悉的脸,正正被泪水浸染得明净的眼睛,顿时一亮,张开手臂便向他发出了依恋的哭喊,“爸爸——爸爸——”
第一次向他发出亲昵的呼唤,却是在这样一种悲凄的境况下!
麦亦维不觉眼中发涩,赶忙上前抱过孩子,柔软小身体一到他怀里,小小手臂便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再也不肯放开,未停息的抽泣在耳边发出低低的喊,“爸爸……”
“没事了,正正,爸爸来了,没事了……”对于爸爸这两个字,他的自称中,还是不自禁地带着几分生涩,这个不宁静的下午,对大人而言,都是惊乱,对孩子而言,只怕更是恐怖了!
“妈妈……妈妈呢……”
“妈妈有事,今晚和爸爸睡,嗯,明天,明天妈妈……就回来了……”
口中说着并不能确定的承诺,拍着仍在轻轻颤动的小小后背,心中已经没了痛的感觉,只剩下一片木然的疑惑,这个小小的生命,属于他的血脉相连,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从冥冥的虚空之中被接引而来的?
“老大,你出来!”好容易解脱出来的铁英,站着喘了好一会气,才对老大说着,感觉从来没这么累过,只是一个小孩子,竟会让他这样无能为力,走到门边,又回头,指着餐桌那边,“老二,那桌上有肉粥,小子不肯吃,你赶紧地喂一点吧。”
来到院外,站着互相看看,阴暗之下的脸色,都如夜色般的凝重,都有一肚子话,却都不知从哪儿说起。
“铁叔,您别着急,已经派人去找她了,最迟明天会有消息的!”
麦亦嵘的话让铁英微微点了点头,正要对他交待什么,听到他的手机响了。
眼睛看着手机,那是家里座机的短号,麦亦嵘犹豫中接听,“喂,是我!”
“在哪儿呢?”父亲的声音不怒自威。
“铁叔这里……”
“怎么?还闹到别人家里,还不嫌丢人吗?全都给我回来,马上!”
勃发的怒气,随着电话重重挂断的声音,兀自响在耳边,心攸然一沉,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消息,抬头,“铁叔,父亲让我们马上回去!”
看看他,知道不是好事了,大手一挥,浓黑夜色下的铁英,一身豪迈之气,“那就回吧,我也去!”
一同回到屋里,看到老二抱着正正在喂粥,哭闹了一下午的孩子,此刻靠在他怀里,看上去又累又饿,一边张嘴吃着,一边控制不住地睡眼朦胧。
勉强吃了一小碗,到底还是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孩子给我,你去洗个脸!爸可能知道事情了,让我们立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