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再次点头,语调仍平平,但眼底却透出更多笑意。
“你笑什么?”忍不住问他。
丢掉毛巾,他两手忽然捧起她的脸,粗糙的触感,和着温湿的水气,以及沐浴后的清新气息一同盈在脸颊边,他惯有的冷清不见了,双眼灼灼地望着她,“你放心!就是下午那帮人,他们敢动你,我一样会帮你收拾干净!任何时候,任何事,都没问题!”
想躲开他的手和他的人,偏偏后面是墙,朦胧灯光抛洒出几分暧昧,紧贴的身体令人紧张又无措,突如其来的热情,似乎变了个人。
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挑错了时间和地点,连忙点头道谢,“那谢谢你了!没事了,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阿姨也该休息了!”
“好!”
他嘴里应着,人却没动,低头慢慢凑近她,如动物般用下颌缓缓摩挲着她的鬓角,口中发出低而满足的叹息。
“好了,阿蒙,让开了!”心惊肉跳,伸手想推开他,厌烦这样不清不楚的时刻,像再次受制于人。
“他是谁?”他顺势抓住她的手,低问。
“谁是谁?”她被问糊涂了。
“今天来的男人!”
问题有些突兀,她停了一下才反映过来,“他是正正的父亲啊!”
“不是!”一口打断她,他忽然焦躁起来,“苏若锦,你在骗我!”
“骗你?我骗你什么了?”反感,同时又感到好笑。
“你不是救了我的过路人!”
凑到跟前的脸忽然变得肃然,无比阴冷地压在了她的上方,那目光明亮如剑直直地逼视着她,清晰有力的质问,让她瞬间呼吸急促,冷汗频出,“那……那我是谁?”
“你是我的女人,正正是我儿子,老太太是我妈,周全是我弟弟!”
幽冷的眼神几乎令她虚软,而他说出的话却令她目瞪口呆,顷刻明白过来,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想起什么,他只是在无端猜测。
“你去死吧!”
一直以来的隐忍,就此暴发,怒不可遏,满腔积怨再也受不了,想也不想地用力一推,再一挥手,一声脆响,对面人脸上立时浮出秀气的指印。
目光怔忡,无声凝望着她,她这才清醒过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发觉自己过分了,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打他呢?
“若锦,你干嘛打他?这是怎么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已经够可怜的了,你打他做什么呢?有话不能好好说嘛?”出来上卫生间的阿姨正好看到,他脸上又证据确凿,不由分说地便指责她。
“他,他乱说话……”不敢再争辩,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算他说错话,你也不能动手打他,怎么能这样呢?越来越不像样子了,既然要留他,就该好好对他嘛!阿蒙,你不要理她,她那臭脾气点火就着的,没事离她远点!哎哟,瞧这脸都红了,快找点药油来擦擦!对了,今晚全子是不是喝多了,要不夜里我去照应着吧!”阿姨一边埋怨,一边去找药油。
“阿姨你休息吧,刚出院呢,别又累着了,我来找吧,我帮他擦就好了!全哥已经睡了,没什么事的,阿蒙会照应的!”低声下气,等阿姨从卫生间出来硬劝她回了房。
再出来,他盘膝端坐在地毯上,一脸肃然,武士道般冷凝姿态。
对面坐下,放一瓶药油在他面前,他默然不动,冷着脸看着她。
“你胡说什么呀,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们不认识你,你还乱七八糟,害我生气,不能全怪我的!”是事实,但又偏离了事实,言不由衷,一腔后悔。
“我不信!”
“我去睡觉了!”恨他的固执,不想再理会。
“你还没给我擦药!”
“自己没手吗?”
“我找阿姨去!”
“你——坐下!”
气极,望着面前硬如磐石的男人,而今终显阴暗本色,竟敢要挟她了,出事以后不是一直温驯听话的吗?
拿起药油倒到手上,一边用力搓热,一边暗自平息,今日事多,好的坏的,来不及细数究竟,还是忍忍吧,张志豪这小子太不靠谱,一点小事就甩手走人,不顾大局,不堪重用。今后有关周全的事只怕还得靠他帮忙,想到这儿忍不住凄怆,怎么就落到这般地步了,事事要求人了?
凑到他跟前,他闭上眼睛,淡漠之下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怨恨。
热热手掌贴上他的脸,同样的热,轻轻替他按揉,一边软弱地叹气,“好了,阿姨刚刚都已经说了我了,还想怎么样呢?”
没反应,他依旧静默。
“算了,算了,你要是不想帮我,我也不会怪你!”
“我会帮你,任何时候,任何事!”
同样一句,他无比沉静地说完,再不看她,甩开她的手,起身离去。
独自坐着,手掌上还有着晶亮的药油,苏若锦只觉万般烦乱。
这个下午,事发突然,那个意外碰到却被扭断了手指的宝哥,新仇加旧恨,他会怎么报复?虽然是阿蒙出手,但这笔帐肯定会算在她头上的,就算阿蒙愿意认下一切,并且替她出头,可他也不能二十四小时守在她身边啊,何况家中还有老有小,现在又加上个周全,这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如果不是他,也不会弄出这些事了……
还有麦子的到来,肯定和阿蒙有脱不了的关系!
对他倒是不用防范,但他的家人知道了又会做什么呢?不能不考虑这些,事情多了,参与进来的人就会多,人多了麻烦自然更多!
想要平平淡淡,竟然那么难!危险和矛盾交织在了一起,且都在蠢蠢欲动,好像暴风将来,而她立于风眼中心,却只能等待,再等待……
心头郁郁,灯光下孤零的身影,看起来像是命运的真实示现。而命运,从来对她就是刻薄,一路设下多重埋伏,却从来没有半点事先的预警。只有当真正的面对到来时才会突然明白,啊,原来是这个样子,原来苦难还可以有另一种呈现的方式!
药油淡淡的味道萦绕指端,默看着晶亮的手掌,身体受伤了,可以用它来疗治,心受伤了,却无药可医,只能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学着忘却……
多思无益,脆弱的目光落向沙发上的“大黄蜂”,现实正在慢慢变得复杂,她还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面对,最不好的已经有过,最不堪的也已经历,还能有什么?
杀手也好,赌棍也罢,高层要参与也行,流氓要厮杀也可,没什么大不了的,逼急了,她就当自己是汽车人好了,随时准备变身,也许做不了“擎天柱”,但她完全可以去学习“大黄蜂”!
不能做个微笑的好人,那就去做个彻底的坏人吧,一样可以微笑的!
“害”人为快乐之本!菩萨有灵,自然会知道她的真心!
“睡得好吗?”一大早被电话吵醒,竟是麦亦维,傻傻问一句,“有事?”
“七点半,该起了,家里多个外人,还有心情睡懒觉!”
说完挂断,盲音嘟嘟地响,昨夜失眠,快天亮才睡着,这一大早就被叫醒,他这算什么?
翻个身搂着正正想再接着睡,猛然想起“家里多个外人”,周全?清醒,起床。
阿姨已在厨房忙碌,铁锅里热腾腾的水气上下翻滚,几只雪白鸡蛋随之起浮,边上搁着面条,看来今早是吃面了,眼见还有一人在边上,竟是阿蒙在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