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乱脚步先后离去,轻轻的关门,麦亦维沉稳脚步走回来。
俩俩相望,她坐起来,冷冷问,“你早就知道她会来?”
淡淡一笑,冲她摊开双手,“这不是挺好,有这么多人看到我们在一起!差不多了,起来吧!”
坏人!一声不吭,竟然两头算计!
掀被而起,他也同时丢下睡袍,两人同时快速穿衣。
麦亦维边整理,边走到窗边,扯开窗帘一角看向暗沉夜空,“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雪,咱们得赶在下雪前动手!”
静夜,寒风呼啸,巷子里黑洞洞,连排的仓库像庞大怪物矗立不动。
“当”一声响,不知是什么击在了铁门上,寂静之下听得惊心,可是,好一会儿,并无任何回应,又一会儿,黑暗里闪出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头与头相抵,不知在说着什么,一同来到三号仓库前,矮个半弯下腰,高个一旁警戒,时间不长,铁门轻轻推开,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闪进去,又时间不长,两个人影又一前一后出来,高个手里多了一个沉重提包。
夜风仍呼啸,人影很快消失,巷内依然黑沉寂静。
“哈哈,怎么样?我就说我一定能拿回来,没错吧?”
车子疾行在深夜无人的公路上,得意娇笑响彻车厢,麦亦维好笑地看着几近于忘乎所以的苏若锦,亲眼见识她的手法,重重铁锁竟不费吹灰之力,真不愧是铁叔嫡传。
“行了,别得意了,现在去哪儿?”
“当然回家了!”
太得意,先前的别扭一扫而空,兴奋,终于有机会一试身手,人生豪迈,不就是敢做别人做不了的事吗?爽啊!
“这钱准备拿回家?不怕明天他们来找你?”
他适时提醒,她这才清醒,慢慢收敛了笑容,“那怎么办?”
“你要信我,我替你收着!”他说得漫不经心,车窗前闪过瞬间的灯光,照得他的脸时明时暗,几分不可信。
沉默。继续沉默。
偷窃的快意荡然无存,只剩下无着。
不信他,不仅是对于所有人性的贪婪都执有怀疑,更多的是今夜之事,那两个女人的话,还有他对那些话竟然毫无解释……他真以为她能宽宏大度到什么都不在乎吗?不可信的男人!
那这笔钱要放在哪里才会安全?
“咱们都好得快穿一条裤子了,你还不信我?”他的声音清冷之极。
“这是我的全部!”她的声音并无妥协。
“苏若锦,有什么疑问,你可以问我!”
“没有!”
她话音刚落,一声刺耳刹车,车子猛然停下。
她一惊,转头之际,他已开门下车,大步走到车子的前方,黑洞洞的阴影下闷头抽烟,风吹起他的衣角,看上去格外萧瑟。
“喂——”
冰冷空荡的街面,让人陡生惧怕,放下车窗,她喊了他一声,半天没反应,没想到他会真的生气,而且还当面发作。
只得下车,迎面一股冷风,夹杂着纷飞的雪粒扑到脸上,又冷又疼,忍不住一哆嗦,裹紧大衣走到他跟前,“好了,有事上车说吧,半夜三更站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啊,都下雪了,快走了,走了……”
拉着他的胳膊想往回,他却出其不意地一甩手,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左脚一空,人向后倒去,都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又被人用力扯了回来,“哗啦”一声,身体是站稳了,可是冰冷水流瞬间灌满了她的短靴……
“你干什么呀?麦亦维,你疯了吗?”
冰冻感觉针扎般从脚底漫向小腿,猛然甩开仍抓在胳膊上的大手,她气急败坏,大步刚迈出水中,身后扑通一声响,飞溅而起的冰水扑落到她的头上脸上身上,好容易抹干脸,再抬头,他从水里湿淋淋地站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一边开车,一边不住口地道歉,脚下冰冻已经不足道,他全身湿透呢,“现在去哪儿?”
麦亦维一身湿冷地窝在那里,脸色铁青,冻得说不出话,只觉冷到骨髓。
“快回……家……”
车子停在她家楼下,她被推下车,他浑身打着哆嗦移到驾驶位上,滑下车窗望着她,夜半寒风吹到他脸上,偌大的雪花在眼前飞舞,冷到彻骨的彻骨,牙齿不听话地发出卡卡地撞击声,感觉就要被冻结了……
她趴在车窗边问他,“你不进去?那你去哪儿啊?要不我送你吧!”
“不用!快回去泡脚,别冻坏了!”
车子掉头,飞快离去,飘乎在风里的叮咛,一晃而散,她仍双脚冰冷而麻木地站在那里。
“这是怎么了?”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低问,她迅速转头,朦胧飞雪间似是看到了阿蒙,疑心自己被冻出幻觉了,傻傻地站着,直到他拉着她上楼,进屋……
哗哗的热水流进洁白浴缸,明亮的浴/霸在头顶散出融融暖意,脱下厚沉大衣和羽绒裤,再抖抖索索地甩下湿透的靴子,惨白双脚被泡得起了皱褶,穿了保暖内衣滚进一池热水中,好半天,知觉一点点地回来了。
“来,喝一口!”
鼻间闻到清甜酒味,下巴被人握住张嘴灌下一大口,入口醇香,果然是酒,顺喉而下,胸口顿时火热,微微的酣畅。
“好些吗?”询问的低沉声音,让她抬头,眼泪模糊地看着眼前男人,感觉恍惚,“麦子,你可真没用!”
“我是阿蒙!”
阿蒙?慢慢看清眼前关切的灰色眼眸,鼻子忽然发酸,沙哑了嗓子,“阿蒙?你来了……”
“怎么样?没什么事吧?”冲进来的是张志豪,睡眼朦胧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瞪着眼睛看着两人。
“没事!”冷冷回他一句,阿蒙皱眉又问,“去哪儿了弄成这样?我后来又去找你了,找不到,只好回来等!”
放下盛酒的白瓷碗,拧开精致的小圆瓶,街头随处可见的塑料制短柄汤匙,轻软无锐角,自瓶里舀出一团黑色晶粒送到她嘴边,“张嘴!”
满口润滑,极致的美味,她含着食物异常惬意,半晌又惊讶,“这是……”
“美味可以让心情变好!”
他微扬眼角,伏身坐在她面前,目光略显深意地望着她,温暖热水让她脸色恢复,白色保暖衫浮于水中,柔波荡漾,显出美好身段,发红的眼睛,冻的?哭的?寒夜守望,因等待而漫长,她却和那个人一起……
眼底仍泛酸意,人却一下清醒,透过蒙蒙雾气,怔怔地看到那被她视为珍宝的产自巴黎的香槟,还有来自纽约的鱼子酱,此刻正被他随意对待,没有清透漂亮的百合杯,没有雕刻精美的银匙,她浸在一池热水中,他坐在……马桶上……
可笑场景,衬着一腔心疼,不安,警觉,面上却尽是无辜,“我心情不好,就出去转了转……”
“转到水里去了?”
瞟一眼湿透的靴子,他仰头又喝了一大口,认真地看着她,难以言说的情绪荡在眼底。
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微感不快,而那平静目光下隐露出的凌厉,又刺得她心头发紧,“我只是不小心滑到水池里了,还好没事!”
“那他呢?”又一勺鱼子酱送到她嘴里,他随后又送一勺给自己,一把汤匙,两人共用,别扭地转过脸,“他整个人掉水里了!”
慢慢咽下,美味难舍,可这样的谈话方式,凭什么他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