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算受伤?托你的福,我现在被人追杀,就快要活不了了!如果你能大发慈悲,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我死后一定不会找你索命的!”黑亮的眼睛幽幽地望着他,宛若带着神秘气息的落难女巫。
“哈哈,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你活着陪我!”大手撩起她落在颊边的碎发,轻轻夹到耳后,伸手将她揽到怀里,“问吧,想知道什么?”
“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还记得那次我们从山下滚下来,我撞到树上了吗?就是那时!”
“你好阴险,一直瞒着我!”
“你不也一样,撞伤我还装好人,我们都算计过对方,扯平了!”
陌生的怀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暖,她点点头,“好吧!那么,你和白先生是一伙儿的?”
“差不多!”
“他是你专程请来帮忙的?”敏锐,换了个问法。
很具欣赏性的目光看着她,“是!因为你,我要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原来是利益伙伴,并非合作伙伴!
冲他谦虚地一笑,“承蒙你看得起!”
“不客气!这么多年,你是唯一让我费心思做傻事的女人!”他微微颌首,笑得几分自嘲。
“那么,韦国庆呢?你和她又是怎么回事?”铺垫做完,沉下脸,进入主题。
“她?……”他目光犹豫了一下,似有所保留。
“还是实说了吧,最好什么都别瞒着我,作为真正的受害人,我有权知道一切!而且我欣赏敢作敢当的男人,痛恨欺骗,哪怕那是为我好!”
“好啊!那我就全告诉你吧!”他笑,又想了一下,再次看向她,云淡风清地说道,“我和国庆才是真正的合作伙伴,而且这合作从马鞍山就开始了。是她主动来找我的,因为那时我还不认识她,和父亲相认后,我就准备将你带走。但是,麦亦维太精了,防范得太严密,还有他那一帮朋友,个个都不是凡角,而且你也很听话的一直待在家里不出来,我很头疼。一筹莫展之际,她来找我,提出合作。她要男人,我要女人,计划成功,我们将各取所需。她的样子很有把握,所以我同意了。而这一次的计划,也是她拟定的。白先生不过是个幌子,但他却能很好地将你们的注意力吸引。本来我是不准备请他出面的,因为代价太大了。但国庆提出要求,因为你一直提防着她,她实在是找不到机会。所以,我只好如此!”
很惊人内幕,温柔可亲的国庆,居然会主动和他合作!
“那后来怎么又闹翻了?”
“闹翻?”他微微摇头,“没有闹翻,只是她想擅自修改最后的结果,我没同意!”
“什么意思?你不是故意针对她的?”奇怪地看着他,自古阴谋者最后都会自相残杀,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当然不是!”他再次摇头,认真地看着她,“她不该擅自决定送你那份大礼!我只是把她想要给你的,交还她自己而已!不能怪我,是她违约在先。明知道我要你,还敢用这种方法对付你,把我当什么?做为一个女人,她实在是不懂男人,愚蠢!我也实在是看不过去,就只好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其实这个结果对她而言,更具优势,她现在什么都不用说,就可以博得所有人的同情和相信,不是吗?”
“可是她以后要怎么办?”
“她的以后,跟我没有关系!但是,我想也许会跟你的麦先生有很大关系,你觉得呢?其实只要最终的目的达到,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目光一黯,他说得不错,麦子已经认定是她所为,以他的善良,再加上这一份愧疚,他接手国庆的可能性极大!
可是国庆付出这样大的代价,能说她得偿所愿吗?
摇摇头,都是不相干的人了,管那么多做什么,还是为自己打算吧,“那我呢?”
“你不会有事的,我不是来了!”
“……你是什么时候来这边的?”
“有一段时间了,那一晚我们电话聊天,我其实就在离你很近的地方!”他忽然笑了,昏暗灯光映照着个性的脸庞,只觉狰狞,“那一晚,其实也是个计划,国庆后来电话通知我,你一个人下楼了。我看到你进了车里,我正准备动手,忽然发现了小威。我不得不放弃,因为我要绝对的把握,要不留任何后患!”
骇然!没想到那一晚的朗朗月光下,竟然酝酿着一出并未成功的阴谋,小威的隐藏,和罗昕的不放心,是刻意?还是巧合?
眼前这个男人,这么处心积虑,这么有耐心,这么肆无忌惮!宛若狩猎前的猎豹,伺机而伏,不动则已,动则见血!
国庆和这样的人共图阴谋,不亚于刀刃舔血,危机四伏!
这一段惨痛经历,任何时候想起来,都会悔不当初吧?无法再去恨她,痴心,是每一个女子的致命伤!即便千年白蛇,有法力去抗天抗命,****面前也依旧束手无策。面对心上人,徒然失去了妖的狠决,多出了人的痴缠!
不恨了,真的不恨了,上天已经给她开出了一份最为严厉的罚单,足够她用一生去悔悟!
望着他,脱口而问,“你为什么帮我?”
“我说过,任何时间,任何事,我都会帮你!”
灰色眼眸温柔地注视,却引来一阵莫名的心悸,又有了想吐的冲动,深深呼吸,闭上眼睛,幸?不幸?
“我现在什么都清楚了,你不怕我跑了?”
“你跑不掉的,我敢告诉你全部,就是因为我此刻胸有成竹!”他说着话忽然又笑了,微微侧耳,“你听——”
隐隐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最后响在了头顶,苏若锦脸色微变,惊讶地看着他!
他目光愉悦地站起身,高大身影在她面前遮出一片黑暗,向她伸出手,“跟我走吗?”
“当然!”
没有什么是比生命更宝贵的,如果有人对她无情,她会还以更多无情。
所谓在劫难逃,不过是舍不得松手的借口。就算某人真是她的劫,那也要她心甘情愿地待在里面不出来才行。可是,她没那么傻,与其痛苦,不如痛快!
这个城市,已经没有立足之地!那就在最艰难的时候转身吧,不做任何自作聪明的以为,世界永远不会为谁沉沦,沉沦的永远是自以为是的人!
上帝的规则是:先给痛苦,然后再给出路!
魔鬼的规则是:先制造麻烦,然后将之合理化。
苏若锦的规则是:你来,我当你不会走;你走,我当你没来过!
起身,将散乱的长发理顺,再拍拍沾了灰尘的大衣,优雅地挽上他。
他挑眉,似乎颇感讶异,“我以为你会拒绝,或是……反抗!”
“没那个必要,你该清楚我现在的处境。不过,跟你走我也有条件的,教我开直升机好吗?”
“不好!那样你就多了一个逃跑的途径!”
“原来你这么不自信!”
“……我会给你时间重新了解我!”
“希望不是装腔作势的假洋鬼子!”
“……”
医院的特护病房,麦亦维站在窗前,隔了玻璃望出去,沙沙的雪粒又在敲打着窗台,园里的冬青再次裹上了浅浅的白,这景象是那样的熟悉,仿佛又回到了去年。
然而,时间已然过去了许久。
久得,如同前世……
国庆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没有彻底清醒。
大哥在另一个病房,他的伤势并不严重,但他只字不提他是怎么受的伤,只是给了他关于苏若锦的最后的消息。
她走了,和那个叫左蒙的男人!
没有要挟和逼迫,是她自己主动,主动挽着他一同登上了直升机!
悔恨,惊讶,惆怅,愤怒,以及尴尬……许许多多复杂的情感在心头兜转来回,指尖深深地陷进了掌心,却浑然没有感觉到疼……
只知道,从此后,千山万水,日出日落,只他一个……
失却了勇气,也无法再去想象未来,只觉得人生如梦,如这茫茫白雪,在冰冷之中不着痕迹地将一切覆盖……
印度教说,我们的世界不过是天神梵天的一个梦,每隔四万年,梵天会醒一次,他一醒,这个世界就幻灭了,直到梵天再次入睡,新的世界才重新开始!
此刻,梵天并没有醒,可他的世界一样毁灭了!
目光看向床上昏睡的国庆,眼泪莫名地涌上了眼眶,希望她马上醒来,又希望她能睡得再长一些……
丧失生育能力,这对任何一个女人而言,都是致命的!
当她醒来,回想起一切,再得知这个,会不会崩溃?
他还能做什么?唯有接过无情的女人留下的罪责,担起国庆以后的人生,命运堪叹,总是将他逼到绝境,毫无回转,一次,又一次……
轻轻一响,回头,小峰来了,胡子拉碴,眼神怨恨地望着他。片刻,目光再看向病床上的人,眼眶红了。
“我会负责,你放心!”低头,两个大男人相对红了眼睛,多少有些丢人!
“早干什么了,现在说这些……”韦进峰并不领情,擦擦眼睛,走到床边坐下,国庆的脸白得象床单,心痛,心酸,心恨。
然而那个罪恶的女人,她和那个台湾人走了,不知所踪。
他有劲没处使,有恨无处发,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但家中还有需要安慰的父母……
轻轻一响,门又推开了,麦亦嵘身着病号服,拄着一支单拐,慢慢走进来,麦亦维迎上去,“大哥!”
“怎么样?”慢慢坐到沙发上,他看着床上的国庆问。
“醒了一次,又睡了!”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了,好好休养!”
麦亦嵘点点头,又看向韦进峰,“小峰,回去陪父母吧,这边有小维呢,再来时把自己弄干净点,国庆不过是肺炎又犯了!”
这是两家人商量好的一致对外的说法。
韦进峰脸色变了变,深吸口气,咬牙颤声道,“我真希望就是这样!”
他说完又看看国庆,走了。
屋里静静,兄弟俩一时相对无语。
半晌,麦亦嵘才轻轻说了一句,“小维,你不要太自责,很多事,我们都想不到的!”
看看大哥,他神情失落,眼中一惯的锐气消减了许多,这次受伤似乎对他打击很大。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是最后和她在一起的人,虽然后来是雷海送他来医院的。
疑问在心里,但这个时候却不便相问,麦亦维点点头。
不再说话,又坐了一会儿,蔚蓝和护士一同找来,送他回房。
屋里再次安静,麦亦维默默站在门边,感觉心情平缓了一些,又走到窗前,望着惨淡雪景,很多事,确实是我们想不到的……
这一刻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今天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现在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而未来,未来里的一切未知,只有时间知道!
床上传来轻轻的声响,他转过头,国庆醒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