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裙装,柔美卷发,并不很漂亮的一张脸,却溢出一股超然的灵气,很大家的气质,她旁边的男人身形高大,外形英俊,远远看着,很相配的两个人,等看到男人转过脸来,苏若锦一愕,那男人……又是麦亦嵘?
目光随意瞟一眼轮椅上无力而坐的中年男人,竟感觉有几分面熟,禁不住仔细看去,天,那男人,那张脸……好熟,欧阳春——
天地一下失去声息,有那么一瞬间,所有感官似乎都失去了知觉,只余下一片空无的寂静……
慢慢回过神,心轻轻颤,睁大了眼睛看向他,欧阳春?真的是他?
停滞片刻,她又看向那女人,她这样光明正大地和麦亦嵘走在一起,那么她是……蔚蓝?他的女友?
她叫欧阳春舅舅,那他们……原来是亲戚,怪不得,怪不得……
疑惑解开,目光重回欧阳春身上,细细地打量,这个闻名已久的男人,不过几年时光,当年那个风雅男人,舞池上翩翩如浊世佳公子的风流人物,病矣!老矣,再无昔日风采,甚至连最起码的正常,都没有了。
人生,原来不过如此!
命运,或许真有因果!
一线注视,来自麦亦嵘,看似随意的一瞥,却暗含了彼此都明了的嘲弄和冷峭,这样意外又尴尬的重逢,换到谁身上,都会讶异,都想装作不识而过吧?或者是故意设计了这一环,用来更多地提醒她,远离吧,这个家中已经有了一个不堪,不需要再增加了。
真是煞费苦心!只是,多余了,完全的多余!
他不会知道,这世上甚至都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
眼前这个病弱不堪的人,哪怕现在是垃圾,或者还一如从前的风光,其实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她对他却又那般的熟识,他的一切,还有记忆中关于他的全部,熟悉的就象看到镜子里的影像,那是强行被记忆的过程。
慢慢站起,迎上去,暖风含香,拂面而过,如记忆的手掀开沉痛的过往,过去,那曾无数次想象过人和事,而今,很现实地来到面前,她当然要上前见识一下。
已然显出老态的迟钝目光,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豁然放出光亮,久久盯着她,歪斜的嘴唇轻轻抖动,却听不到有声音发出……
缓缓蹲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看到他无力的手,垂放在衣摆上,曾经这是一双令无数女人想要握住的手吧,它会制造无边浪漫,可是现在,却佝偻了手指,伸不直,也握不紧了……
“你是……”蔚蓝诧异地看着苏若锦,她不仅挡住了路,还近乎敌意看着舅舅,她是谁?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寻常!
“我认识欧阳先生!”直言,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微笑,直起身,“这里风景不错,你们坐一会儿,我陪欧阳先生走一段,很快的!”
小径平稳,草木花香,慢慢推着轮椅向前走,什么都不想,只是往前走,心潮起伏,不是为他,是为那至今依然零落于红尘之中的自甘堕落。
报应吧?这样的结局,不过六十多岁,却被困于轮椅之上,多无奈,可是,又能怎样?
生命,原来也是有公平的,比如现在。
一圈尽,回到起点,转过来看他,黯淡眼眸含着深沉的痛和微微的恼意,是不想这样的他被她看到吗?
轻轻笑,明显地嘲弄,心底攸然滑过一点轻松,这就叫恶有恶报吧,如果那个人知道,会不会也感惊心?
他的目光转为更深的痛,努力张嘴,终于含糊地吐出一个字,“芸……”
望着他,没有应声,只是眼中流出更加明显的不屑和嘲弄。
混浊苍老的眼睛盯着她,慢慢地,慢慢地,闪出一丝惊讶……
冷冷相望,直到身后脚步声近了,她才让到边上。
“蓝蓝,送舅舅先回吧!”麦亦嵘拍拍蔚蓝的肩,轻声说着。
点头,看看苏若锦,蔚蓝明亮眸中一丝复杂,风流舅舅,一生经过的女人,何其多?这一个,也是吧?这样年青,这样漂亮,却……
慢慢将轮椅推动,阳光照着一高一低两个身影,渐渐隐于花树之间。
很真实,不是梦,虽然仍有些梦的错觉,可是,都是真的。
千万种思绪,同时集中在脑中,不是爱,更没有不舍,只觉得快意……
这个肮脏老男人,他的风流得到了报应,世上所有肮脏男人,都该得到这样的报应吧,只是,那些贪图享乐的女人呢,她们又该要受到怎样的惩罚,才是正确?
心潮起伏,却非喜乐,只是感慨,原来,这样被安排的“重逢”,也是有好处的,只是有点遗憾,她不是真正的女主角……
黄昏的阳光,仍有些眩目,微微眯起眼,眼角余光瞄到旁边站立的人,高大得带点粗犷的身影,黑色猎装夹克,更衬得他几分凶险,沉郁目光直射过来,他为什么不走?还有话要说吗?如果是提醒,就不必了!
心神回复,清明,目光不再眷念,深深吸口气,这个充斥了太多花香的城市,太过浓郁的香甜气息,有些过于甜腻了,她现在满腹放松,她现在很想找个地方,静静地去坐一会儿……
是的,只是坐坐,什么都不想,就是坐一会儿!
那个地方,是——丽江!
安静柔婉的古城,沐着清凉水气,踩着光滑洁净的窄窄青石板路,行走在完全手工建造的土木结构的房屋边,无处不在的小桥流水,阳光下,看步履缓慢的纳西老人,悠闲地踱步,身着遥远年代的靛蓝色衣服,头戴红军时期的八角帽,哼一首叫纳西净地的歌曲……
在那里,寻一处石砌的桥头,对着脚下一汪碧水……
走吧,就是那儿!
超宽大的浅粉色开衫,风掀起飘逸的衣角,飘逸出女人柔美的潇洒,内里是简单的纯黑色搭配,浓浓时尚气息中透出隐约的神秘!
静静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她的眼神似伤感又似快慰,似乎沉入了某种奇特的记忆,似喜似悲,再也出不来……
风掀起乌黑发丝,一点晶白轻晃着跳出,阳光下闪出动人光泽,那一点别样的亮吸引了他的视线,他注目看去,一颗浑圆剔透的珍珠,那般洁净似透明地悬在漂亮的耳垂下,珍珠?
一点触动,记忆的某个角落被惊起,隐约的片断,象攸然回望的眼睛,却遭遇清晨朦胧雾气温柔的阻隔,那么模糊的看不清楚……
缓步,麦亦嵘走向她,正想问问她,有何感想?
呆立的人却看都没有看他,忽然迈步而去,粉色衣摆摇动在风中,,修长的腿没有半点迟疑,似乎刚刚的呆立只是为了确定方向,而今目标明确,再无犹豫!
象个谜!华丽的谜!
微微的受挫,这场会面,从头至尾,她的眼睛都没有看向他,她对着蓝蓝说话,她看着欧阳春,却仿佛她从不认识他……
谁给她高傲的权力了,她这样的人!
倒是有面对现实的勇气,对着旧欢,如此坦然,那份沉静,竟带着几许优雅的迷人……
粉色身影隐约在树隙间,慢慢地,再也看不见……
他独自站立着,想到昨天,黄昏时分他坐在大堂吧,意外地看到她,一件纯白色扭麻花花纹的长宽针织衫,V领,黑色紧身长裤,黑色短靴,很淑女的装扮,独自向外走去,当时真的是有些震惊的,极不相信地望着渐远的背影,想她不是回苏州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又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