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如雷,响在耳边,震颤了心魂,如风飞涌,掀起记忆的筏门,她突然想起那些被苦难灌得满满的日子,那些再也不想回味的只属于耻辱的疼痛……
深深吸气,深深呼气,闭上眼睛,一点点平静跳乱了节拍的心。
再睁开眼睛,麦亦维的脸仍在跟前,盛满怒意的眼底血色密布,极力控制着,那么复杂又黯沉地盯着她,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她。
眼泪就那么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滑过脸颊,落到他的手上,湿了一片。
原来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个风流男人,他哪值得她流泪,望向他的目光慢慢回复倔强,“麦亦维,我从来没有,想要对你做什么,我更加不知道,你会是正正的父亲,我现在所有的想法,只是离开。”
“是男人太多了吧,多到你自己都无法确定这孩子是谁的了?呵,苏若锦,苏若锦……”他边说边发出笑声,笑得咬牙切齿,听得人浑身毛骨悚然,“离开?你以为我会相信?”
“你放手,我走给你看!”
“走?弄出这么一摊子事出来,然后一走了之,你想过孩子吗?你想过他以后要怎么办?你要他一辈子都那样吗?”
“我要挣钱啊,你以为养活一个孩子那么容易吗?”她幽然语气极尽凄凉。
“谁让你养的?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你让我的家庭变得复杂,你让我怎么对家人解释他的存在?还有你!”
“那是你的事,如果你洁身自好,又怎么会有他,啊——”
话未说完,一股大力将她推倒在沙发上,麦亦维挺立的身体,投下大片阴影,山一样压在她的脸上。
“苏—若—锦!”
怒吼,大手蓦然落向她纤巧的脖颈,一阵紧窒……
“老二,冷静点……快松手!”耳边听到铁涛的低喊,失却了冷静,一阵乱七八糟的声响过后,蓦然畅通了的呼吸,然后才看到铁涛正用力拉着已然气得快要变形的麦亦维。
“行了,这不是一下就能解决的事情,冷静点,过两天再说吧!”边劝边强行拉他走出去,轰然震响的关门声,之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脖颈上火辣辣,嗓子里更是难以言说的疼,埋头趴到松软沙发里,深长而急促地呼吸,用力将自己蜷起来,驼鸟般地想要隔离现实,可是嘈杂的感觉却更加深远,几乎将她整个人变成一个小型加工厂了。
应接不暇,软弱得无法再撑起,沉重的不止是身体,还有所有感觉,那么多的事件,全部集中在这几天内爆发,好象平静海面蓦然卷起了汹涌惊涛,而她只是一个人,她怎么应付得起这许多?
破碎,零乱,悬浮,再怎么努力也安抚不了的狂乱心绪,冰火之间不断交替,来去都是痛,痛不可言……
“妈妈——”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听到很遥远的呼喊,将她从隐约的幻觉中拉回,睁开眼睛,正正已爬上沙发,正努力想钻进她怀里。
一阵恶心,这张端正瘦削的小脸,此刻看在眼里,竟是这般不能正视的嘲弄,“走开!”
小脸怔怔,畏缩地目光转向一旁,转头,看到站在房门边一头银白的胖老太太,无声地望着她,那双满含了岁月风霜的眼睛,此刻竟犀利得让她不能面对。
“阿姨——”委曲地喊一声,却没能得来想要的安慰。
“你哭什么?早晚会有这一天的,看到小维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事出来了,人家父亲找来了,难道我还霸着孩子不给?就算他不带我们来找你,我也会带正正来找你的……”
完全是站在他的立场上的指责,低头重新埋进沙发里,给一点安静的时间吧,让她能好好的想一想,然后再来理清这许多的突如其来。
醒来,已是第二天,是被小家伙在院外的笑声惊醒的,睡意朦胧中走出来,看看时间,快十点了。
竟然没人管她?懒洋洋洗漱完,去到走廊上,正正坐在墙角秋千架上,正晃悠得高兴呢,一个面目爽朗身材健壮的女人正陪着玩,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见她出来,她收起笑容看向她,“我是周洁,麦先生让我来照顾孩子的。”
目光对视了几秒,又是隐约的感觉,象在哪里见过似的,是生出错觉了吧,她怎么可能见过他身边每一个亲信!
转身回屋,心底隐隐地怀疑,照顾孩子?不会是来监视她的吧。
想找阿姨问问,想一想又没去,指不定又有长篇大论在等着教育她呢。
厨房里有留给她的早餐,无情无绪地慢慢吃完,重又回屋里床上躺着,寂静,仿似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仍是一片不可收拾地零乱,千头万绪,根本无法理清楚的乱七八糟。
强迫自己仔细回想昨天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终于确定,那不是做梦,那是她现在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深入骨髓般的失落,躺着不想动,也不敢动,怕一动就会惊起伤心,惊起愤怒,惊起漫无边际,从里到外都不得安稳的痛!
都是假的吧,往昔种种。
其实他早就不是麦子了,从她家回来后,他就开始了偷窥和试探,现在想想,他原来一直在骗她,他早就看到了她身后隐藏的现状,可是他不动声色,一边查究根源,一边看着她在他布下的温柔陷阱里垂死挣扎,却始终一声不吭。
他多会装啊,那么多情真意切的场景,说的不够,还有眼泪来点缀,而她居然相信了,相信他是真的爱她,离不开她,多傻啊。
他那样的男人,一直穿行在不同女人面前,不过都是肉体的欢娱而已,他哪里会有真心给她,他发现了她的秘密,而这秘密又恰好伤到了他的利益,于是他冷眼观望她的反应,无声的报复!
心一阵一阵地发冷,这个男人,太阴险了,迷惑了她这么久,一直以为麦老大才是阴谋家,现在才发觉他原来也丝毫不逊色……
难怪医院之外的分别,她一直觉得不对,那样淡漠,那样奇怪地交待:有事,来找我!
他早就算准了,她是要回来的,那就是他布的局啊,那样深,从京城到丽江,从丽江又回到京城,一路漫延,一路试探,她象个傻子一样被操控……
手机突然响起,吓了一跳,是罗明帆。
响了断,断了又响,不想接听,突然间就对他也失去了信任,谁知道他是不是也参与了这一场欺骗游戏,作为整个布局里可以用来远程调控的一个编外棋子?
深渊,见不到底的深渊,每一步似乎都有坠落的可能,还好她没有上他的当,还好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否则她真要撞墙了,太丢人了,这样不堪的局面。
手机又响了,看着仍在跳动的罗明帆三个字,还是不想接,有什么意思,还能说什么,没有意义的对话,还是不要了吧,停止吧,她现在不想问什么,也不想知道什么,眼下,这个家里,那么多事在等着她呢。
安静躺着,手机终于不再响,她这才感到一种失却了灵魂般的无着落。
茫茫,好象走进了深秋的清晨,晨曦未明,一片雾霭重重,不辩方向。
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
她现在该做什么?
要速战速决!还要保密!
这是脑子里下意识间想到的,仍带着警醒,她不能确定,这件事如果被那个人知道了,她会做出什么?
这世界太大,这世界又太小了,她为什么总要碰到这些?这几年里,她压抑了自己的本性,认命地安守着这一老一小,安安静静地担起责任,认命地保守着心底最不堪的隐秘,放弃了梦想,放弃了一切,用一枚绣针维持一切生计,用佛唱的舒缓来平息内心的浮躁和悲凉,以为这一生就是这样了,谁知道,在美好****的粉饰之下,猝不及防地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