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性简单,他从来不想进入某种复杂中,可是当他一手验出正正和麦亦维的父子血缘关系时,他便不容拒绝地成为了秘密的守护者,他的同盟。
之所以打这个电话,完全是出于一个医者的慈悲,病情确实稳定了,但后期护理更重要,他不想自己手里的病人因为疏忽而致险,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份隐约的内疚,换成别人,他是不会同意这么快出院的,可是……
他的一片“好心”,却换来她如此冷淡的对待,心头隐隐地郁闷,不知好歹的丫头,当他很有闲吗?当他在求她么?
“阿姨,真的好些了吗?”站到床头,小心望着阿姨,低声问。
闭目养神的宋惠如睁开眼睛,看看她,又叹了口气,“若锦啊,也不小了,该懂事了!”
“嗯,知道了!”
“唉,我没什么,只要你和正正都好好的,能过上个安稳日子,我就是现在死了,也能闭上眼了!”
“阿姨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您老寿长着呢……”
回应她的,是又一声深长的叹息。
“我想睡会儿了,你也去休息吧,昨晚也累了你了,我虽然没看到,心里是清楚的,谁都不是傻子,去吧,没事了,我歇歇就好了!”
替阿姨盖好被子,再慢慢走出来,周洁带着正正在屋里玩,客厅静悄悄,来到走廊下,满院残红,末路夕阳的霞光,仍铺陈得灿然明亮,只是多了几分哀伤,静静看着,想着。
她不是不懂事,她只是表现的方法不一样,而今,她还是不能顺着阿姨,去做她喜欢的温驯孩子,如果这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她就必然还要令她生气,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掏出手机,找出那个深恶痛绝的卡号,她还得给她汇钱去,好几年了,她一直在做无偿的提供,而她厚颜无耻地挥霍着,象天经地义。
暗自怀恨,向大门走去,身后传来一声问,“苏小姐,你去哪儿?”
没理她,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头也没回,就那么一直走出去,心底一丝快意,无非再去电告她的主子,她又出门了,还能怎样?
自助机边转账两千块,然后发个短信过去:已转二千,不要再烦我了!
很快有短信回过来:不够!再加三千!
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这胃口是越来越大了,当她的钱来得那么容易么?
正火大,手机响了,正是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
“苏若锦,不想我闹出事的话,就赶快把钱转过来,我等着急用!”对方比她还急还火的样子,声音仍旧嘶哑,还带着弱不禁风的喘息。
“我哪有那么多钱啊,阿姨昨天刚病了,医药费很贵的,还有正正,我还要养活他呢……”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没钱你不会去挣啊,你又没死,你不是从小就学跳舞的嘛,去跳啊,艳舞,脱衣舞,那个来钱快就跳哪个好了,再不行,就陪男人上床!”
“那是你的长项,我学不会!”心冰冷,人也冰冷,如果可以,她真想拿刀冲过去直接砍了对面的人,疯狂到不可理喻的无耻!
“给你三天时间,不然,我就去报社公开身份,求助社会,你看着办吧!”
电话随后挂断了,歇斯底里的吼声随即也消失,只留给她一股无可排遣的愤怒,很快这愤怒转成悲凉,萦绕心底,望着宽阔街道,来往的行人,想放声大哭,这样委曲的日子,想她这一生,都摆脱不了这个真实的梦魇了吧?这些年,她一直在全力维护的,真的值得吗?
一点一点地忍下去,哭没有用,她还是得给她钱!
取出卡,回到自助机前,又转出三千块,这几年的存款,这两天已经去掉一半了,没路走了,真的没路走了!
华灯初上,夜色下的城市美不胜收,靠在一处街角,心底静伏了好些年的手机号,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出来,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按下接通键。
只响了两下,一个惊喜的粗犷男声传出来,“红妖,是你吗?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嗯,回来了!”淡淡应着,并无激动,人生无常,情义善变,还是淡然一些吧,什么都不要再往心里去了,“老地方还在吗?”
对方一笑,“早没了,我也换地方了,比以前不知好多少倍呢,哎,你在哪儿呢,我现在去接你!”
“不用,给我留个跳舞的地儿,我得挣点钱!”
“缺钱我有啊,干嘛那么见外!”
“自己挣的花着安心!”
“那你什么时候来?我介绍我新老板给你认识,你放心,其实我说了也算,但总要走个过程,你也懂得,对吧?而且我老板来头很大的哦!”
“嗯,等两天吧,我这边还有点事,完了我给你电话!”
“好勒,等你啊!”
手机挂断,她长吁口气,心头一丝凄凉,如果还要走回老路,她干脆回到原来的地方吧,阿摩只是个陌生人,她怎么可能信他?行走在外,她也不可能显出急不可待,必要的清高还是要保留一点的。
当然,再等两天,也是因为要照顾到阿姨的身体,等她气消了,身体真的好转了,她才可以有所行动,只是,又要撒谎了……
天色越来越暗了,路灯下的光影暗沉沉,寂寥身影慢慢走进幽长小巷的深处。
推开院门,隔院看到屋里射出的灯光一直投到院中,顺阶而下的一方雪白,花木的影轻摇在夜风中,微微地响,微微地凉。
“哎,清雅,你别笑,我可还记得你小时候跟人打架呐,打不过就哭!”
“得了吧,你比我好多少?还不是经常抓着麦亦维一起干坏事,哎,对了,当年那个二四得八,还没查出来啊?”韦进峰正和慕清雅互揭老底,慕清雅名字起得女性,人却长得健壮,个性更是豪爽。
“没有!”
“到现在还是无头公案?真是可恨之极,铁涛,你笑个屁啊!”
“哈哈,真笑死人了,这么一帮子精英,居然被个二四得八给蒙到现在,丢人啊,不过这事想起来还真是好笑,对不,老二?大哥也知道的,是吧?”
麦亦嵘看着他们,笑着点了点头,旁边蔚蓝好奇,“什么二四得八?”
“这事可有历史了,那会儿这些都还是半大孩子,上初二吧,那时清雅父亲的车尾有2×4标识,有天忽然被人用粉笔在后面添了个=8,她回来看到,直接擦掉,谁知后来每天都被人添上,明显是故意的,偏偏她暑期被安排学习,每天早出晚归,看不到乱写的人,想让国庆帮着看是谁干的,谁知她也一样要学习。最后急了来找他们几个,老二说,看我来治他。第二天,早早地他就在车上画好了=8,想着这下你没得写了吧,谁知,晚上回来一看,竟被人在上面打了个对勾,还画个了笑脸,呵呵……”
慕少杰从旁这一解说,大伙笑得更畅快,麦亦维也笑了,心底微然感动,记忆回望,那些早已搁置的青春过往里,实在是存放了太多的快乐,不象现在……
“那就一直没抓到那个人?”蔚蓝边笑边又问。
“还真是没抓到,我们都设过埋伏的,可一点用没有,后来很快开学了,这事也就慢慢过去了,不过想想也真是奇怪了,你说我们几个够精的了,怎么还有比我们更精的?猴啊?”铁涛满脸不服地说着,又引来众人一片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