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欢喜冤家
但日子哪有那么容易。
觉得自己受了委屈的何希朵,本来希望付程能给自己一些安慰的,可没想到,关上房门他仿佛跟自己一个战壕,可开了房门,他立马就成了叛徒。这让何希朵几乎愤怒到极点,她抓着付程的衣领,面带威胁地说:“我告诉你,立马让他们走人!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激起了付程对她的厌恶,对方甚至毫不犹豫地倒戈。
“何希朵,你能不能识点大体?哪家新婚媳妇一看见公婆来就吵个没完的?!”
“付程,你看清楚,不是我挑剔他们,是他们容不下我!这里是我的家,他们凭什么指手划脚?”
“这家是你的,也是我的,是我的,就有我父母的份儿!”
“你说什么!我告诉你付程,别把我惹急了!惹急了,我真不跟你客气!”
“好,不客气。你是不是又要说,不是他们走,就是你要走呀?那你走好了!”
“你!付程!王八蛋!”
“何希朵,别骂那么难听,你要看清楚,你正跟王八蛋一起生活呢,你是什么?”付程的话带着叫嚣,令何希朵无言以对,只好任泪花儿在眼里打转。
付程在父母面前也不再掩饰对何希朵的失望,甚至有时候还会帮着母亲一起数落何希朵的种种不好。不是说她饭菜有问题,就是衣服没洗净,家务没做好。
最令何希朵感觉难堪的一件事是,婆婆在一天早上竟然大张旗鼓地将她的内衣内裤从洗衣机里挑了出来,然后装在盆里递给她,十分严厉地跟她说:“这些小件就别浪费水电了,关了洗衣机,用手洗洗,干净还快。”
何希朵将目光投向付程,而对方却将头转向别处。心里那个气呀,燃起火苗就呼呼啦啦地烧起来,她不管不顾地赌气回婆婆:“我在自己家,用点水电怕什么?”
其实她的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告诉婆婆,这是我的家,你根本不用操心太多,二是告诉婆婆,自己消费得起,她此举完全多余。
婆婆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上前迎战:“哟,你这嘴巴厉害的,不管怎么讲,我这是为你好,在教你怎么过日子哦。真是的,不识好人心。”
“不用教了,我已经领教了。回头,您还是好好教下自己的儿子吧,以后这种家务事就交给他来精打细算好了。”
这话抛出来之后,全家人都呆了。最难以接受何希朵这种态度的,自然还是婆婆,老人无话可说,转身进了房间,然后便发出了尖锐的哭声。
这次,何希朵有了免疫能力,捂上耳朵进了自己的房间,关门声更是惊天动地。
家务事像就缠人的藤,储如此类的问题,纠缠得何希朵像一个旧时裹了脚的老太太,往前每迈一步都感觉很困难。
接下来的日子,何希朵也没了好脾气,她觉得自己做得已经够好的了,而付家人还是不满意,换句话说,婚都结了,为何还这般刁难自己?就算当初结婚付家人是不同意的,可自己跟付程的婚姻已然板上订钉,盖棺之事何必再论?
何希朵索性不再做家务,让婆婆一人忙活吧,顶多自己不在家里吃就是了。可越是这样,婆婆对她的意见就越大,不断地在付程面前数落何希朵:“瞧瞧,这就是你早婚的后果。跟你说了,女人太年轻,就不会过日子,你还不信?看看她,天天在外面吃了才回来,一点也不会精打细算,真不知你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哦。”
母亲的话,当儿子的自然会放在心上,一来二去,说得多了,付程就对何希朵有了意见。两人之间渐渐地就出现了分歧,而争吵最多的还是跟婆婆之间的矛盾。
“不管,她不走,我走。”
“我妈不会走。”
“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走了?”
付程便不再接话,但倔强的表情却让何希朵的心凉了半截。
付程沉默。何希朵的心里充满了愤懑。她觉得自己对付程及其家人还是了解得太少。这种缺少了解的婚姻,表面看不出任何不对,实际就像浮冰下面的水潮,各种微生物、寄生虫枚不胜数。
负气的何希朵不看也不理付程的父母,这又得罪了婆婆。那天晚上,婆婆又哭了。
付程过去安慰了大半夜才回到房间,何希朵也不多问,她心里还气着呢,甚至自己对自己说,只要付程开口骂自己,她一定会跳下床去,二话不说离家出走。
还好,付程什么也没说。只是拿了被子,合衣躺下去,一夜未动身,与何希朵,始终是以背相对。
第二天,婆婆拉长着脸走了,但何希朵并没有感觉到高兴,相反她的心乱了。
付程对自己不答理,她就只好找表姐安冉去诉苦。
这一次,安冉比她先到,且打扮也没有先前那样时尚,只套了一件普通的运动衫,看到何希朵出现,安冉第一时间打了招呼,看来心情不错。
落座之后,安冉自然关心表妹的生活,看到何希朵一脸的憔悴,她立即心疼地说:“瞧瞧,这是减肥呢?还是被婚姻压迫的?人都瘦了一圈。”
听到自家人贴心的呵护,何希朵终于没忍住,泪水一直在眼里打旋儿。
“姐,为什么婚前婚后距离这么大?该死的付程,婚前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一结婚什么都变了。”何希朵满腹委屈。
“爱情是担不起的责任,情话则是偶然兑现的谎言。你们的婚结得有些急、有些早。”
“就是看在婚姻的份上,我才忍让他,可为什么……”
“谎言与誓言的区别在于:一个是听的人当真了,一个是说的人当真了。你是那个首先当真的,自然要忍让为先。”
“可是,姐……我是真的想他好好过下去呀。”
“朵朵,爱情如雨后彩虹,美丽且短暂,而婚姻却是一段漫长而平庸的过程。你要学会接受这个过程。”安冉的话句句说得在理,令何希朵无从反驳。
“姐,这个过程要多久呀?像你一样,两年才够?”
“呵呵……傻妹妹,婚姻的磨合需要一辈子。”
“MY-GOD!我简直快自杀了!不是说过日子平平淡淡地,怎么给我的感觉是坑坑洼洼呢?受不了!更要命的是,恋爱时觉得他人很白净、很斯文,怎么一结婚,啥也感觉不到了呢?甚至还有些烦他。”
“呵呵……婚姻就一个字,受。能受得了,坚持下来就叫成功,受不了,坚持不得,那就只能半途而废。”安冉的话说得极其利落。
何希朵重重地叹气:“唉,半途而废就是离婚。走到那一步的婚姻该有多失败呀。”
“你们的婚姻还没到那一步,所以你就庆幸吧。”
安冉的话像枚定心丸,瞬间让何希朵振作起来。是啊,自己还没闹到离婚这个份上,不过是跟婆婆过不来,婆婆又不能跟自己过一辈子,何必让她损了自己跟付程的感情呢?这样一想,她突然就有了笑容。
“还有,婚后的感情,?好比历经数年的辛苦积蓄,?经不起几回消费,消费一旦告急,婚姻也便走到了头。你们可要好好珍惜呀。”
安冉的话让何希朵开始深思,不管怎么想,付程的身影总是飞来舞去的,这时她突然记起什么似的,猛拍自己的额头,大叫着说:“哎呀,哎呀,姐,对不住啦……我先走一步,付程今天过生日呢。”
来不及给安冉一个告别的手势,何希朵便拿起背包匆匆地跑远。看着她步履坚定又急不可耐的样子,安冉突然叹起了气,她突然记起自己的婚姻。表面上看,自己跟郑天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青梅竹马、家世相当还是世交,且学历相等,就连外表也极其登对。参加过她们婚礼的人都说,这是上天的安排,自幼相近,大了成双。可安冉自己知道,这场婚姻的背后除了家族利益之外,自己非但没有收获,且失去了对婚姻的向往。这种绝望来自于婚前那次偶然发现。
一直以来,安冉相信郑天桦是爱着自己的,她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出对方还认识几个异性。毕竟两人从小学到大学,一直同校同班,表面上是父母花了钱在刻意培养他们的感情,其实暗地里她也承认,自己跟郑天桦是有感情的,亦始,这种感情不仅单纯,且真挚,都想对方视为初恋,他们牵手里都是第一次,亲吻时都是第一次,爱抚时都是第一次……那么多的第一次让安冉一直确信,这一辈子自己就会跟郑天桦绑在一起了。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婚礼前一天,因为礼服的事她跑去找郑天桦,在对方家门口,她愣是戏剧性地发现,郑天桦抱着另外一个女人,表情不知所措,仿佛俩人正经历着生离死别一般,女人脸上哀怨地神情告诉安冉,两人之间绝对不简单!
有过上前抓现形的冲动,但还是忍住。想起即将到来的婚礼,安冉觉得自己必须忍,这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婚姻,而是为安郑两家的名誉。谁都知道安郑两家即将联姻,就连双方老人也都准备好了,要一起迎接这场盼望了二十多年的联姻,如今一切成了定局,她知道自己不能随便打破。多年在从商的父亲身边呆惯了,她深知这件事情的利弊。
所以,没有人知道安冉第二天婚礼上的微笑是假的,更没有人知道,从结婚那刻起,安冉心里打算的只有家族事业,完全没有了对婚姻的憧憬。这样的日子越过越生硬,像一部年久失修的车子,吱吱呀呀倒还好,就怕连动也动不了。
虽然婚姻不算愉快,但安冉还是从中悟出了不少道理。她希望把这些道理用在表妹何希朵的身上,希望她能幸福。
当然,此时的何希朵因了她的教导,又幸福了。正一脸蛋糕残沫地跟付程嘻笑着,仿佛那些不愉快的争吵已然消失,两人重新又抱到了一起。
或许,这就是有爱情跟没爱情的区别。有爱情的婚姻,即使走到了死胡同,也有希望再走回来,而没有爱情的婚姻,就算给你一条光明大道,也会变成毫无生机的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