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氏被火轮氏宣称“死亡”后,却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真心实意地想要寻找她,才会让夏娃氏被囚禁在比邻半角部落的锐河坡部落的正中长屋的后屋内足足长达十四年,却依然无人知晓。
如果不是当时的“青面人形兽”——后来奚懒氏相认的亲生儿子奚鼠氏,一时冲动之举,恐怕奚懒氏今生今世也只能做个见不得阳光的隐形人,隐姓埋名、苟且一生。
作为半角部落成员眼中无所不能的“夏娃”氏族传人,没有任何半角部落成员知道夏娃氏也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夏娃”氏族历代单传的唯一传人也有自己的困扰。夏娃氏在半角部落向来只有无穷无尽的付出,却从来没有得到丝毫的回报。
或许半角部落成员也不屑于了解“夏娃”氏族成员的困扰吧,毕竟连视为“人类无上至纯血脉”的“夏娃”氏族传人都无能为力的难题,他们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也无法解决。
而且夏娃氏当时正处于异常尴尬的年龄阶段……在半角部落普通的成年人眼中,九到十二岁的年龄属于“未成年”,太过于幼齿;而在未成年的同龄人眼中,夏娃氏却隶属于“成年人”的范围,是和未成年人完全不同的另一个领域。
年龄使本来就孤身一人的夏娃氏,在半角部落内更加形单影只。
十四年锐河坡部落漫长的囚徒生涯,让夏娃氏反思良多,甚至包括很多此前一直被夏娃氏刻意忽略和逃避的问题。
比如问题一,半角部落成员对夏娃氏漠视到这种地步,甚至恩将仇报,夏娃氏还有什么理由要继续为半角部落成员“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呢?
与混沌战斗时无人相助、战后无人关心、火轮氏谋求篡位、自己失踪长达十四年却无人问津……这些都已经成为了夏娃氏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心病,每次回想起来就锥心般的疼痛。
同时,这些噩梦也成功扼杀了奚懒氏的悲天悯人之心。所以奚懒氏二次面对半角部落和锐河坡部落的部落间大战时,看到半角部落成员伤亡惨重,依然能够面无表情、心如止水地冷静观战。
再比如问题二,素未谋面、来无影去无踪的母亲,是否有哪怕一丁点儿关心过自己?
否则十四年的时间,如何会连锐河坡部落都找不到?
还有如问题三,如果有幸逃出锐河坡部落的囚禁,要不要找“夏娃”氏族、半角部落成员、锐河坡部落成员复仇呢?
幽禁在锐河坡部落后屋的夏娃氏,曾经一度特别憎恨半角部落的所有成员、憎恨护族氏的哥哥兄、憎恨护族氏。
但夏娃氏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想在仇恨中度过余生。
任职半角部落酋长后,夏娃氏陷入了十二年做牛做马的酋长“牢笼”,成为锐河坡部落的“生殖机器”后,夏娃氏当了十四年锐河坡部落的“阶下囚”。
在一个又一个的“牢笼”中,夏娃氏已经浪费了近三十年的大好年华。
如果夏娃氏“刚出苦海,又入火坑”,把余生再一次奉献给仇恨的“牢笼”,岂不是明知故犯、重蹈覆辙?
考虑再三,夏娃氏还是放弃了所有的憎恨权利,坚定了余生要为自己活的信念。
但火轮氏却是夏娃氏自始至终都无法仇恨的人……夏娃氏对火轮氏总有无限的怜悯,觉得火轮氏非常可怜,无非也是一个被家族命运所拖累的可怜人。
以逸待劳的奚懒氏,只轻轻一跃,就避开了终于近身的火轮氏凌厉的一击,转身一个飞踢踹飞火轮氏手中的石刀。
失去武器的火轮氏,手抓、脚踹、嘴咬、扬土,样样不误,十足像一条狂犬病发作的疯狗。
奚懒氏因为无尽的怜悯而对火轮氏只采取躲避战术,并未赶尽杀绝。
一场实力相差悬殊、本应早早了结的一对一单挑,也因此变相成为了实力劣势的一方只攻不守、实力优势的一方只守不攻的持久战。
正当看戏的锐河坡部落成员和半角部落成员蠢蠢欲动、正要不耐烦离去时,异变突起。
奚鼠氏纵身插入奚懒氏和火轮氏中间,聪明地张开利爪,守株待兔杀急眼的火轮氏自投罗网,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勾”。
“噗……“
在场的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勇往直前的火轮氏后知后觉、哇哇乱叫着撞上利爪、血溅当场,鲜血从五个血窟窿中不断喷涌。
“啊……”
随着奚鼠氏快速收回手,火轮氏一阵凄厉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天空。
奚鼠氏品尝了一下尖爪上的鲜血,瞥了一眼薄怒的奚懒氏,小声但语气蛮横地嘀咕了一句:“别……说……我……”声音虽小,发音却异常清晰。
众人不禁又惊又怕,又觉得好笑,没想到奚鼠氏已经能够说人话,而且还说得如此清晰。
奚懒氏见火轮氏一息尚存,转身对身后的半角部落成员吩咐道:“把火轮氏押回半角部落!”
入乡随俗,奚懒氏竟然也公开承认了这半角部落唯一拥有一双火轮眼的老年妇女,代表身份尊贵的“氏”。
火轮氏虽然受了重伤,但在奚鼠氏有意识的策划下,伤口全都避过了身体要害。
火轮氏是奚鼠氏因奚懒氏而在出手状况下,放生的第二条人命。
奚懒氏和奚鼠氏小手牵大正想离开战场,返回半角部落的村寨,山下却有人出声骂阵。
“奚鼠,你生于女性为尊的母系氏族时代,却是‘夏娃’氏族历代单传的唯一男性!你断了‘人类无上至纯血脉’的传承,是‘夏娃’氏族的耻辱,更是人类的千古罪人!”
奚鼠氏只凭声音就认出了发声者正是幼时一直以欺侮自己为乐的护族氏之孙。
奚鼠氏曾经几次三番放过了护族氏之孙,但此子却甚是不知好歹,仍然三番五次主动来招惹奚鼠氏。如今再加上护族氏的新仇旧恨,奚鼠氏狼眼的上三白眼中几乎成了红色的海洋。
奚鼠氏转头怒张血盆大口,竖起二把锋利的牙剑,似乎有意立刻冲下山生吞活剥护族氏之孙。
锐河坡部落和半角部落的第二场部落大战中,锐河坡部落背水一战,几乎倾巢而出。护族氏之孙也在出战的行列中。
眼见从小嘲笑的奚鼠氏,居然成为敌对方半角部落的新任酋长,护族氏之孙大跌眼镜之余,既妒且恨还怕,遂决定主动挑衅,“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锐河坡部落成员和半角部落成员都严阵以待,第三次部落间的战争都可能随时爆发。
锐河坡部落和半角部落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奚懒氏母子的反应。
面无表情的奚懒氏恍若充耳不闻,只是拉紧奚鼠氏的手向前走去,只留下一句虚无缥缈的“我提议合并,护族氏你考虑一下。”
奚懒氏一路接着奚鼠氏跋山涉水、终于望见了半角部落的村寨大门。
“这里以后就是你当家作主,也是你的新家。”奚懒氏善尽地主之谊,边走边介绍道。
抵达半角部落大门口时,奚懒氏仰头观望半晌,才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奚鼠氏低声说道:“好了,我们进去吧!”
奚懒氏对阔别了十四年的半角部落村寨,真是既熟悉又陌生。好在火轮氏有自知之明,心思都用在勾心斗角、“惩恶扬善”上,并没有对半角部落内的建筑进行大规模的改造。
至于奚鼠氏,更是除了丛林,在哪里都没有归属感和亲切感。偶尔回锐河坡部落,奚鼠氏就只是单纯为了避免自己完全与兽类同化,以及试图寻找能够解开自己身世之谜的线索。
“传令下去,半角部落所有成员,不得虐待火轮氏。允许火轮氏的直系亲属给予治疗。”奚懒氏边走边下令,仍然没有回头和止步。
被押走的火轮氏,尽管身体虚弱,临走前仍不忘恶狠狠地留下几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抱,只争来早与来迟’。你的报应到了!虽然不是出自我之手,‘夏娃’氏族却同样后继无人。真是连天都要灭你‘夏娃’氏族。哈哈哈……大快我心!”
奚懒氏置若罔闻,继续前行。
半角部落的成员们虽然没有大声言语,但也窃窃私语、摇头叹气,纷纷猜测奚懒氏让奚鼠氏接任半角部落的酋长职位,也实在是无奈之举。毕竟“夏娃”氏族从奚鼠氏这一代开始,已经名存实亡。
即便奚懒氏过继女婴传承“夏娃”氏族的香火,但“夏娃”氏族的“人类无上至纯血脉”,是除了亲生女儿之外,任何人都无法传承的。
“夏娃”氏族即便过继女婴,“夏娃”氏族的“人类无上至纯血脉”之名,今后也“有名无实”了。
奚鼠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没想到事情多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来不及庆祝与母亲奚懒氏团聚的欢喜,奚鼠氏就变成了护族氏、护族氏之孙、火轮氏这连续三个人口诛笔伐的整个“夏娃”氏族的耻辱,全人类的罪人。仿佛奚懒氏生下奚鼠氏,就是奚懒氏、奚鼠氏母子二人天大的罪过!
“嗥……嗥……嗥……就算断绝了‘夏娃’氏族的香火,那也是我们‘夏娃’氏族的家里事,关你们这些路人什么事?”
奚鼠氏咬牙切齿,牙齿都被咬得吱吱作响,青色的脸庞都被“乌云”搅成了乌黑色,狼眼中全是血色的怒炎,全身的毛发直立,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抖着。
如果不是因为奚懒氏紧拖着奚鼠氏的手一直向前走,奚鼠氏早就冲上去把护族氏之孙和火轮氏碎尸万段、生吞活剥,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奚懒氏仍在持续拖着抖个不停的奚鼠氏大步前行,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奚鼠氏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发出几声轻声的怒吼:“嗥……嗥……嗥……”
奚鼠氏从出生以来,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屈辱。往日如果出现这种不知死活的试验奚鼠氏忍耐极限的人和兽,早就“自作孽,不可活”了。
即便勃然大怒的此时,奚鼠氏也仍然记得要轻声吼叫,而且在吼完后还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奚懒氏。
奚懒氏目前似乎除了前行,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奚鼠氏就这样边走边抖,一直抖到了奚懒氏停住脚步,还在抖。
“这就是‘夏娃’氏族的祖先墓地,埋葬着除了你姥姥之外的历代‘夏娃’氏族列祖列宗的骨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奚懒氏介绍了一句之后,陷入了沉思。
奚鼠氏开始打量人迹罕至、杂草丛生的“夏娃”氏族墓地,大手仍然紧握奚懒氏的柔荑,身体依旧在颤抖不休。
寂静的半角部落公共墓地区,只有奚鼠氏粗重的呼吸声在传递。
“没想到这里一切如初。只可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物是人非啊!”
其实依火轮氏对“夏娃”氏族恨之入骨的程度,早就恨不得把“夏娃”氏族的祖坟夷为平地了。
但众所周知,“夏娃”氏族的成员都长命百岁,寿命比得很。火轮氏因为始终忌惮“夏娃”氏族的上几代传人不知何时会返回半角部落祭奠祖先,所以迟迟不敢明目张胆地大肆挖掘“夏娃”氏族的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