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天香如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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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绅士难为

她全身上下没有佩戴一粒珠宝,因为她知道这座城堡的主人……她的君上根本不会注视那种刻意的东西,反倒会在自然明媚的月色之下嫌弃它们肤浅的光芒。

月光温柔地洒下来,公平地洒在仰望它的一切上面,淡淡的银色光辉铺满了城堡、草地、溪流和树林……

兴非一终于将仰靠着的头抬起,慵懒地开口:“你,有什么有趣的见闻要说吗?”

这就是美洛一直等待的话,这在几千年来从未改变的话,代表着支配者对她的信任和恩典。

德戈耶行了个屈膝礼,优雅地坐到他的身边,近在咫尺的是那张怎样努力也看不清楚的面容。

“倒是有个难得的新闻。”她放下自己一直以来的夙愿,说道,“可能不久,弗洛比西尔公爵阁下就会带他初生的子嗣来晋见您。”

“什么时候血族开始按人类的臆想生活了?”黑暗中兴百一的轻笑寒冷刺骨。

德戈耶更加端正了自己的坐姿,道:“并非公爵大人要以人类传说中的某些礼节晋见您……那是对您的威权的贬低与践踏……只不过,他一定希望那个子嗣获得至高无上的您的恩宠。”

“哦?”兴非一指尖轻捻,酒杯中荡漾出沁人心脾的幽香,“你会如此猜测,一定对他那个子嗣很有兴趣吧?”

德戈耶低头轻笑:“果然君上是瞒不了的。”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动人的震颤。

兴非一将手中的酒杯递到她的面前,道:“喜欢为什么不拿到手呢?”

伯爵急促地扭过头来,可她看不到君上的表情,不能确定这是他真正的意见抑或只是一种测试。

那只送来酒杯的手稳定无一丝晃动,甜美的处子之血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端,勾起她强烈的欲望,她再努力也无法克制金色的眼眸放射出红光来。

“你倒是很有守规矩的人类风范呢!”黑暗中的兴非一再次轻笑,只是笑声没有语言更意味深长。

德戈耶几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般地将那只酒杯抢到手中,惴惴不安地望着君上的方向。

“不必这么惶恐,我只是开个玩笑。”黑暗中那清冷的声音又变得慵懒,“你可以下去了,早餐会有与那杯品质一样的等你享用。”

德戈耶忐忑地端着那只酒杯,起身行礼。

送给她酒杯的手轻轻地摆了摆:“我很愉快,美洛。”

德戈耶这才高兴地谢了主人赏,步下楼梯。可没走几步又踌躇起来,君上所说的“开个玩笑”,到底是指的哪件事呢?允许随她意去抢夺弗洛比西尔公爵的那个子嗣还是评价她很有守规矩的人类的风范呢?

离开了塔楼下到餐厅的女伯爵不知道,她尊贵的君上正很没品地在月光之下肆意大笑。

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一笔勾销了,没想到他和他还会在别的地方扯上更有意思的联系。兴非一几乎将眼泪都笑了出来。

歂瑞第二天去上课,她那位少言寡语的同桌也赫然在座。她草草地写了张条子给他:“为什么还来上学?”

他不置可否。

她也不再说什么。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一起上课一起下课,晚自习后兴非一继续送她到家门口,仿佛都成为歂瑞再造的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只是享有至上之名的少年没有出现过,杨国朝也没有出现过,提醒着她现在虚假的平静生活。

周六上完晚自习,子雅热情邀请她到城堡去玩,兴非一则一如既往地沉默。

“我还要做作业。”歂瑞非常迅速地婉拒。

子雅叹了口气,很惋惜又很愧疚地说道:“还对帕耳塞洛珀打包票说你今天晚上一定会去,看样子我只好跟她道歉了。”

不善于拒绝别人期望的小丫头摸了摸脑袋:“那个……我带书包去,可以吗?”

一个人沉静了近一周的时间,之前陷入混沌的脑袋已经逐渐清醒,也想了很多事,其中,那位当时听起来很熟悉的奥德修斯的故事她已经想起来了。为了爱情而自尽的塞壬想来是被兴非一所救的,她至今的执着令她钦佩也令她扼腕,可除此之外也不可能为她做什么,既然她希望见到自己,至少能够满足她这个小小愿望吧?

城堡依然高耸美丽,在一轮朗月之下更是犹如梦幻仙境,虚无缥缈的歌声象背景音乐一般为这美景作出恰到好处的衬托。

从车上下来的歂瑞还是有点不能置信,在她一恍神之间,时空就已完全转换。

仆从已经备好了她的马……是“她的”,那匹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专属于歂瑞。

在子雅的帮助下坐到马上的小丫头,低头看着他和正走向内门的兴非一:“我……一个人去湖边吗?”

子雅含笑望着她,问道:“要我陪吗?”

城堡主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了门内,只有长长的影子还迤逦在宽广的台阶上,可歂瑞还是喊了一嗓子:“兴非一,我有事想问你!”

影子在逐渐缩短,没有停顿,也无人回应。

子雅打着圆场:“我主他走得太快了,等您回来再说吧!”

“好吧,那就这样,我走了。”小丫头神思不属地倒不害怕独自骑马了,居然信马由缰地出了内庭。

台阶上的影子停滞不动,显然兴非一已经停下了脚步,但他没有走回来,更没有跟上去的意图。过了好半天,门内响起他的声音:“准备一杯牛奶。”然后影子就彻底消失在城堡内的灯光里。

月之纱清亮而透明,将所有景物也装饰得幽冷而剔透,马蹄下的草叶似乎都变成银质的,发出轻微而悦耳的鸣响。

“想自由时总是跟着,有话找你说时人就不见,是不是上天生你就是为了跟我作对?”歂瑞一边随着胯下马儿的行进颠簸起伏,一边嘟嘟囔囔地发泄不满。

她有很多问题要问。在当时忽然发生那么多事情的混乱无序中,很多东西她其实一点都没有明白,那时她只是个接收机,盲目地接受了周围的信息,也忽略了很多本来的疑问。甚至,她到此刻,都不知道在两个少年的话里崩溃的兄弟关系背面的真正关系到底是什么。

树影参差,冰晶一般的叶片在她的身前摇摆着舞蹈着,湖水的气息越来越近,歌声也越来越宛转悠扬、越来越迷惑人心。

“帕塞……我来啦!”歂瑞向歌声荡漾的湖面喊道。

一个人骤然出现在她的身侧,不是美丽的人鱼,而是那位之前在城堡餐厅见过一面的公爵。

与兴非一出现在身边完全不同,因为他那双在黑暗中变为金色的眼眸,歂瑞被惊吓得不是一点半点,她忘记了自己是在马上,本能地向一边躲闪,如果不是情急之下抱住了马脖子,她一定会被摔得七晕八素。

“是歂小姐吗?”冯斯维德堡欠身为礼,“冒然出现,让您受惊了。”

“明明是故意的。”歌声已然断绝,帕耳塞洛珀摆动着巨大的尾鳍从幽暗的湖中游过来,靠在岸边一块石头上,指出公爵的真实意图,“因为你对她太好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