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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慕音而来

歂瑞皱起眉头,那句诗是说他不想弹吗?算了,随他便吧。

下午,当达阙一解开封印,小义就飞奔到客厅里去。

“你对琴的爱好似乎比游戏更强烈。”达阙倚在书房门口笑他。

“汉代经锦?”揭开毛巾被,小义大吃一惊,“怎么可能还有这样崭新的这种东西?”他的手指轻轻抚触,感受着经纬的错综和蚕丝的柔滑,那是人类织锦技术的一个顶峰。

“只要是他想要的……”少年浅淡地说,没有羡慕,却有一丝惆怅飘散如烟迹。

小义没注意到他说的话,专心将琴从华贵的琴囊中小心翼翼地取出,搁在茶几上。

琴的形制极为简洁,少有雕琢痕迹,漆以温润清雅的柳绿色,除了绒剅上系有樱草色轸穗外别无装饰,仿如美玉,秀雅天成。

达阙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见红衣男子仍呆站在那里,轻叹一声,准备回房。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小义突然开口问道。

少年注视着他艳丽的长衣,反问:“重要吗?”

“此琴名为电母,乃帝俊亲手所制之爱物。”小义一字一句地说,“只现于传说之中,你弟又是从何得来?”

达阙唇角轻挑,眼中含笑:“也许只是赝品。”

小义转过身来让到一边,将那张琴向他完全展露出来:“此琴无形无制,完全不符合后世所定之琴身基本标准;漆面完好如新,无一丝断纹,亦无常设之贝、玉徽;无内款,外款为电母。”

“既无形制,亦无断纹、琴徽,款识也不清不楚,你何必对它这般执着?”达阙悠然而问。

小义紧盯住少年的眼眸,仿佛想要从那里一直看入他心里去:“此琴非仿,是为真品。”他这次不等他再反问,接着道,“我要说的是,它之所以如此之新,是因为它昨天还在帝俊手上。”

这真是惊世骇俗的一句话。帝俊……上古神话中的天帝、古代殷民族的祖先,和“昨天”这个词最宽泛的解释都无法联系在一起。

无论是谁,听到这句话不捧腹大笑才怪,可小义紧盯着的少年并没笑,他的眼眸坦然地接受着他的探究,就象铺陈开的晴朗月夜,皎皎然无纤云弄巧。

就这样对视半晌,“你无话可说?”红衣男子缓缓而问。

“我无话可说。”少年慢慢而答。

小义乍然笑了,笑得妖娆妩媚:“人家拗不过你。罢罢罢,宝琴当前,莫辜负雅韵清音。”

他将琴并茶几一起弄回沙发之前,坐下来拨动弦索。

达阙见了,端着水坐在餐桌旁。

室内开始充盈散碎琴音,虽断续无章,仍无损其声之温静清润、苍古灵透。

“果然好琴!”小义大声赞颂,又转而低语叹息,“可惜不好弹。”

达阙知道他是抱怨那琴无徽,也不插言接话,听之任之。

小义抱怨归抱怨,却既不去寻找尺子测量有效弦长,更不去计算徽位进行标注,而是闭上眼睛,直接用手指轻轻抚触琴弦。

这种方法也只有可以看到人事物的过去的他能用,如果小瑞当真会弹琴,一定会大叫“兴非一,你故意欺负人吧?”达阙以手支颐浮想联翩。

在小义的确徽调弦一气呵成之下,断续的音符如一颗一粒散于尘埃的珍珠,渐渐接续成一条光艳夺目的珠链,飞扬灵动出仿佛蕴育了几千年的光彩。

“白日正中时,天下共明光。北园有细草,当昼正含霜。乖荣顿如此,何用独芬芳。抽琴为尔歌,弦断不成章……”

小义慨然抚琴而歌,弦语低吟,歌声如诉,莫名神伤。

一曲弹完,两人久久无话。

“这个不好,人家再弹个高兴的!”小义在徘徊室内、驱之不散的幽咽琴音里突兀地说了一句,准备重新开始。

“琴声乃心声,何必作伪?”达阙在他身后轻轻地说道。

红衣男子的身体微微一僵,复转身笑道:“你何不也来一试?”

“香山居士不是曾有一言:欲得身心俱静好,自弹不及听人弹吗?”达阙轻吟浅笑,不去应他之邀。

“你呀!除了不切实际地想做老好人之外,其他倒真是滴水不漏呢!”小义无奈摇头。

“我去工作。在小瑞回来之前,你可要收拾好。”少年不予辩驳,叮嘱一声,起身回房去完成上午刚接下的一单任务。

琴音又起,将奏者和听者带入曾经某个崇尚中正和平、清微淡远的时代,这时外面有人“砰砰”的敲门。

“谁这么不解风情啊?”小义悻悻地说了一句,很不高兴地停下来去开门。

听到外面的动静,书房里的达阙提示兼警告性地咳嗽了一声,红衣男子嘟哝道:“明白。”

门口是一老者,鹤发童颜,看来气度不凡。

小义只一打量就知道这位老者姓抄,元代色目人苦里鲁族后裔,原名弥,后因爱上古琴,改名为栖弦,既取“七弦”之谐音,又有“寄身弦上”之意,公开职业是音乐学院古琴专业教授,还有一无人所知的身份为暗系高级魔法师。

在小义打量抄栖弦的时候,他也同样在打量他,只是他不具备小义所具有的能力,无法从这个套着红色毛衣、穿着黑色皮裤、吊儿郎当的长发帅哥身上看出什么本质性的东西来。

“老头,你找谁?”小义倚着门框,用一只手扶着门,做出不耐烦的嚣张表情。

在他眼里,源于西方的魔法师跟他这种生长于东方的美丽花朵属于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那一类,可是古琴专业教授就很有点问题了,不用想就是冲茶几上那张绝世名琴来的。

“请问刚刚是你在弹琴吗?”抄栖弦决心忽略面前这人的无礼态度,因为毕竟是自己冒昧登门造访的,他非常有礼貌地问。

“对牛才弹琴,这儿没牛!”小义没好气地道,就要关门,却被抄栖弦将门撑住,“你什么意思啊?老头。”他越发不耐烦起来。

抄栖弦搞音乐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双耳朵早已是千锤百炼,岂是他说没有就没有的?自己本来开车从前面大路上经过,在车水马龙中听到了那宛若天籁的声音,害他失神间硬闯了个红灯,这才绕过来,可一到这边安静的地方,那声音反倒消失了。学校催他回去开会的电话响个不停,他都因贪恋着那音色而坚不肯行,刚刚才在新起的琴音之中找到了这里,怎么肯信这小年轻儿的随口敷衍?

“我是搞音乐的,并无恶意,只因爱琴,希望你能容我一观。”他从怀里掏出名片呈递过去,继续诚心恳求。

小义没想到这老者如此固执,可屋内那琴确实不能昭示于众,他拈着名片左看右看,心里盘算着如何打发他。

“小义,什么人?”达阙此时在房里发话了。

“一老头。非说我们家有人弹什么破琴,赶都赶不走!”小义回道,反正是他那神通广大的弟弟招来的,这个难题自然也应由他解决。

“您是不是听到哪家在放CD呢?我们家可买不起钢琴,听说最普通的也要上万。”达阙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门口,按下小义扶着门的手,站在抄栖弦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