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苍白
在张医师和其他医务人员的极力抢救下，靖媛醒了。并且张医师非常郑重地对徐毕屏和麦莉说：“靖媛的病情明显加重了，为了她的安全起见，必须住院观察。”夫妇俩吃了一惊。虽然女儿自小便带着这个病，可从来没有严重到要住院观察，只要按时吃药就可以了，“那她会有生命危吗？”他们问。
“这个嘛，”张医师推了推眼镜，才说：“靖媛这个病，相信你们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说……我们作为医生的，唯有尽力而为了，你们放心吧，只要还有希望，我们是绝对不会放弃的。但至于靖媛，你们一定要让她尽量配合医院方面的治疗，否则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听了张医师的话之后，夫妇两人不由得眼睛湿湿地，在走廊上站了好一会。徐毕屏对妻子说：“莉，别这样，让织媛和靖媛看见了，她们会难过，特别是靖媛，她会内疚，会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所以你要坚强点。”
“你要我怎么坚强？”麦莉哭倒在丈夫怀里，“我宁愿现在躲在医院里的人是我，靖媛，我可怜的女儿啊！靖媛，她还那么年轻，那么年轻呵……”
“莉……”
靖媛脸色仍然十分苍白，她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吃着织媛为她剥的苹果，然后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来信息的提示。但因为靖媛左手扎着吊针，右手拿着苹果，不方便看，所以织媛说：“我帮你看。”她打开手机的收件箱。
“姐，什么内容？”靖媛问。
“呃，”织媛看向妹妹，“是你的熊猫眼发来的，他说今天晚上在凯赢酒吧举行一个小小的party，庆祝独孤菲夺冠，借以推动江朵和她的更深一层发展。让你也参加！”信息上还提到让靖媛带自己一起去，这是古铜昧的嘱托。
靖媛落寞了一下，“唉，你看我现在这样子怎么参加。”
“张医师说你要住院观察，爸爸妈妈也千叮嘱万叮嘱，让我好好看着你的。”织媛道。
“姐，现在就算有一架桥把我抬到熊猫眼面前，我也不会去的，因为我现在的样子太难看了，脸色苍白，像鬼一样。我不想吓着他，更不想给他留下丑陋的一面。所以，姐，”靖媛放下苹果，握着织媛的手说：“姐，你替我去吧。还有，如果熊猫眼问起我，你就说我和爸妈去外国观光了，要一段时间才回来。还有，还有……”靖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掉泪了，“还有要告诉他，我天天都会想他的，天天都会打电话给他。”
“靖媛……”看见靖媛这样子，织媛心里更难受了。
她宁愿受苦的是自己……
“姐，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会保重的，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我依恋的人，比如姐姐，爸爸，妈妈，表哥，熊猫眼，还有古大哥他们。”
“靖媛……”
“姐姐，去吧，但我的病一定要保密。一定，一定，要保密！”
“……”
“姐，去吧，别哭了。”
“靖媛……”
到了晚上，凯赢酒吧外面挂起了“今晚暂停营业，敬请见谅！”的牌子，而里面却是灯火灿烂，人影闪烁。到了八点，除了织媛外所有人都齐了，包括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至于不该来的人当然是指刘可轩了。
刘可轩这个人，真不知该怎么评价他才好。他成绩优秀，人品嘛，撇开对叶紫流氓式的纠缠不说，可说是品德高尚，实属德智双全级的人物。可这会儿他又像个赖皮狗似的赖在凯赢酒吧不走了。还不是因为这里有个令他心折的叶紫！独孤磊，这个中性级的人物，按理说他和刘可轩是一派，应该剔除在古铜昧他们的生活圈之外，可他又是独孤菲的哥哥。
“靖媛！怎么还不到？”众人为准备酒会忙得晕头转向，可是史迹游却跷起脚，优哉游哉地坐在一旁乘凉。靖媛，他都已经打过好几次电话给她了，却一直无人接听。不会又跑去找她表哥玩了，手机又没电了吧？
“喂，”江朵看不过了，凑到史迹游耳边，向他吼道，“把冰箱里的啤酒拿出来。”
“冰冷一点再拿出岂不更好。”史迹游摆手说，然后又陷入他等待爱人的沉思中。
“既然那么在乎人家，就亲自去接人家呀。”江朵又说。
“烦不烦？”史迹游瞪向江朵，“找你的独孤菲去，别在这儿像个苍蝇一样，我又不是等徐靖媛，她来不来关我什么事？告诉你，我都没有通知她呢。”
江朵笑了，甩了甩头，他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众人忙碌地布置这个准备那个，半个小时之后凯赢酒吧俨然被布置成贵族级的宴会厅，只是地方狭窄了一点。其实今天晚上说是party，还不如说是一个简单随意的联欢会，因为都是相熟的校友，所以彼此之间也并不拘束。
“一会儿酒会就要正式开始了，”江朵说，然后转向蓝旭和安哉，“你们都准备了什么节目？”因为古铜昧一早说过，这次party是为自己和独孤菲而设的，目的是为了撮合自己和她。所以就把节目的安排交给安哉和蓝旭负责了，而他自己只要扮演好男主角的角色就行了。但是这会儿安哉和蓝旭还没有告诉他这个男主角今天晚上将会有什么安排，他得准备准备啊。万一被兄弟们死整，那岂不冤大了？所以还是先预知好些。
“嗯，”蓝旭偏着头，“首先是身为男主人江朵先生的一段深情的开场白，对象是独孤菲小姐，然后在众人的掌声和欢呼下，男主角深情地吻向女主角。”
“旭！不会吧？”江朵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她扇我一巴掌，那让我怎么下台？”
“你想得美，”安哉说：“独孤菲的哥哥独孤磊在这儿，我们敢安排这种火热的场面吗？听说独孤磊挺能打的，虽然我们兄弟多，不怕打不赢他，但以多胜少，这种卑鄙的行径不是我们的作风。节目嘛，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下子，史迹游又忍不住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睨向古铜昧说：“老大啊，织媛怎么还不来？哎，你到底通知人家了没有？不如你打电话去催催吧。”
“不是叫你让靖媛带她一起来的吗？你打电话给靖媛，问问她们为什么还没到。”古铜昧知道史迹游的用意和死要面子，所以就铺了一个台阶让他下。
“好，老大叫我打我就打。”
尽管史迹游极力掩饰，可是就是因为他的刻意掩饰，所以江朵他们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就在史迹游拔了一半号码之时，听见那边的独孤菲说：“织媛，你终于来了！”然后他们的眼光便都投到织媛身上，只是很奇怪怎么不见与她形影不离的靖媛。“靖媛呢？”独孤菲问出了众人的疑问。
“噢，她呀，有点事，不能来。”织媛虚应地笑了一下，因为靖媛的病，她开心不起来。眼下更是觉得这种热闹的场面，和高涨的气氛与自己的心情格格不入。其实现在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可是，好像是种奢侈了。
独孤菲带织媛向主人家走去，“瞧，我们的女主角到了。”她说。
“独孤菲，你才是今晚的女主角呢。”安哉揶揄独孤菲说，惹得独孤菲一阵脸红。
“织媛，靖媛呢？”史迹游问织媛。
“噢，靖媛……”虽然靖媛万千叮嘱，可是面对史迹游那双饱含期待的眼睛，织媛竟然有些荒乱了，“靖媛，靖媛……她，她，噢，她去外国去了。”
“外国？”众人诧异。
“她为什么突然去外国？而且提都没提过……”史迹游道。
“噢，是这样的，她她，你们也了解啦，她这个人特爱玩，一听到我爸妈说去外国旅游，她就死活要跟去。”织媛感叹，看来自己真的没有说谎的天分，说了两句就不由得紧张了。如果他们再质问下去，那该怎么办呢？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说：“晚会可以开始了吧？等一下你们要轮流陪我跳舞喔。”
酒会开始了，蓝旭站在舞台上，开始发言了，“大家好，非常欢迎光临来我们凯赢酒吧参加这个小而简单的party，我们都是校友，所以待会儿大家千万别拘束，放开胸怀，尽情玩吧，把所有的烦恼和不愉快都通通抛开！”
“下面……”
在蓝旭的眼神示意下，安哉播放了音乐，是一首《生日快乐》，然后江朵推着一个大大的，共有好几层高的生日蛋糕出现了，并直直地走向独孤菲。
“生日快乐，菲儿！”在柔和的灯光下江朵深情款款地对独孤菲说。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的？”独孤菲感动得几乎要流泪了，极力地制住自己想要呐喊的激昂。爱情就在这一刻发生并确定，她抛开羞涩，投入江朵的怀里。啊，这个胸怀，从她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就想在这里安竭了。
江朵乐死了，轻轻地拥着独孤菲，见台上的蓝旭正俏皮地朝自己眨眼睛，好像在说——喏，这就是我的安排了。“我啊，我当然知道你的生日了，喜欢一个人，当然要知道她的一切。”哈哈，这会儿终于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只是独孤磊，江朵朝他比了比拳头，你这样瞪着我什么意思呀？想打架吗？谁怕谁？哼，我就是泡了你妹妹，你能把我怎么样？
哈哈！白天在球场上的气总算出了。
“菲儿，我喜欢你。”在独孤磊“狠盯”的目光下，江朵还吻了独孤菲柔软的唇。
“江朵，我也喜欢你。”独孤菲羞涩地道。
然后众人的掌声和纷纷落下的飞花包围了他们。
织媛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的心里仍然在想着靖媛，她想要是靖媛看到这一切，会是怎样的欢呼，怎么的狂叫呢？靖媛，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总是习惯带来欢笑，而将许多的痛苦，许多的眼泪掩藏在众人身后。
“织媛！”直到古铜昧唤了她，织媛才呆呆地醒过来，“可以请你跳个舞吗？”古铜昧大胆地提出邀请。今天的织媛有点不同寻常，他不由得微微担忧。
织媛看向舞沲中一对一对的男女，“嗯，好！”她答应了，然后握上古铜昧温热的大手。他们还是第一次这么亲昵地接触，随着身体的舞动，织媛感到一股电流贯穿了自己的身心。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了，并且脸上炙热得很。
“你有心事吗？”在美丽的灯光下，古铜昧睨着织媛美丽的脸孔。
“噢，没，没有！”织媛飞快看了古铜昧一眼，然后又飞快地垂下了头。她很紧张，因为看着他的眼睛，她更觉得全身都发热了。她觉得自己像个初生婴儿一样，无措极了。于是，她想躲开他的注视，“我累了，不如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下吧。”
“你怕我？”古铜昧不由她逃避，紧紧地锁着她手心。
织媛撇过头去，感觉有点窘！
“不如，我们交往吧。”古铜昧说。
他屏着呼吸等待她的回应。
织媛愕然地抬起头。他说什么？交往吗？交往？！很突然，或者应该说，这是不可能的。对，不可能！因为她一早就决定了，在考上大学之前绝不谈恋爱。
“我们交往，好吗？”古铜昧再一次道。
“嗯，这个，这个……”织媛想着该如何拒绝，却又尽可能不伤害到他的理由。
“织媛，你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否则在面对我时，你不会那么紧张和无措。我们通常只在面对自己心仪的对象时才会不自觉地心跳加速，所以承认吧，你也是喜欢我的。而且织媛，我们都没有太多时间了，不是吗？”
“？”没有太多时间了，是什么意思？织媛不解。
“织媛，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在公交车上，你拿错了我的书包，然后靖媛的一纸素像，不仅使她自己找到了生命中的人，而且还把我们的命运紧紧地系在了一起。其实当我拿书包给你的时候就知道你的秘密了。”
“？”秘密？什么秘密？
“我从抽屉里拿出你书包的时候，从中掉出了药物，我知道那是一种治疗心脏病的药。你有病，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坦白说，我见到你的第一次，我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接触多了，就对你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确定那就是爱，可是当我听到独孤磊约你的消息，我气极了，于是我确定我爱你，是真的。”
“？”他说什么？心脏病，自己有心脏病？
他误会了，那是靖媛。
“其实我们家族的男人都有一种怪病，都活不过二十五岁。我爷爷二十二岁就死了，爸爸二十四岁，也死了，留下我奶奶和妈妈，让她们守寡，受苦一辈子，所以我曾经决定，我绝不恋爱，绝不娶妻，也绝不生子，因为我不想有人继承我奶奶和妈妈的痛苦，更不想我的孩子像我一样，时刻担心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死去，时刻面对着自己虚无渺茫的生命。”
“古铜昧……”他有怪病？织媛太震撼了，甚至有点不能接受。
“可是我很幸运，老天爷把和我一样的你带到我身边，让我们相遇并且让我爱上你。所以我不再犹豫，我鼓起勇气向你表白，我要终其我短暂的余生去爱你，好好的爱你……织媛，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的余生作个伴。”
“古铜昧？！”现在织媛的心里非常复杂。
“我，对不起，我……”
“你先不要拒绝好吗？考虑一下，再答复我。如果要让我听到拒绝的理由的话，我宁愿等待，让你思考一下，同时也让我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可是织媛，我说出我的病，并不是要你的同情和可怜，只是我不想隐藏。在你面前，我不想隐藏什么。真的，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彼此透明。”
“……”错了，错了，你弄错了。患病的那个人是靖媛，可是我怎么跟你说呢？靖媛，靖媛，想起靖媛，织媛又不由眼睛湿湿地，“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她伏在他的肩上，“如果，如果……我没有病，那么你还会对我表白，要求交往，要求我做你的女朋友，承诺把我们的余生许给对方吗？”
“大概……不会吧。”古铜昧叹气，“因为我怕辜负了我爱的人，我怕给不了她幸福。长久的幸福。幸好，我们都是同一种人，你更应该了解我的心情。”
“……”了解？我不了解啊。可是我怎么跟你说呢？
其实晚会上有三个人一直是闷闷不乐的，一个是史迹游，他整夜在抛硬币，一个是叶紫，她的视线紧盯着古铜昧不放，得到的却只有深深的悲伤。还有蓝旭，你别看他整晚笑容堆积脸上，可是他的痛苦也许比任何一个人都深。每当他看向叶紫时，叶紫眼里那股忧伤便更深地刺痛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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