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闵千月终究未说出此番来意,与洪祥胡乱扯了扯其他生意上的事情便离开了。
出了大门的闵千月心中憋闷不快,禁不住拿折扇狠敲下脑袋,烦躁的低咒了声神情黯然的朝风波庄走去。
洪祥的算盘打响了一半,似乎可见那令他神驰向往的美梦在不远处朝他挥着手。
闵千月回庄后便被燕儿叫了过去。
虽然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但儿时的梦魇依旧纠缠着他让他无法靠近女人,哪怕是除了娘亲之外和他一起长大唯一的女人也不可以。那日拥住受伤的燕儿着实是被心底涌起的一股奇怪感觉支配,甚至,甚至他是故意那样做的……
“好些了吗?”
坐在檀木桌前与她保持一定距离的闵千月淡淡吐出这句话,翘起腿若无其事的抚平下襟上的褶皱,抬眼依稀可见那粉红纱幔后缓缓坐起的朦胧的窈窕身影。
这是风波庄独为燕儿准备的女人房间。
“千月”
一声如水轻唤,葱白的手掀开纱幔,燕儿那双氲着莹莹光芒的眼睛衬着楚楚可怜的憔悴容颜让闵千月心中一紧,人却依然未动。
“咳咳!”
仅着一件薄衫的燕儿下句话还未说出便抓住幔帘不断的娇咳起来,胸口已被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渗出血,在原本洁白的丝衫上印出狰狞的鲜红图案。
她吃痛的揪起鼻子,楚楚可怜的望着眼睛不知落到哪里好的闵千月身上,语中带泣:“千月,这么多年,你仍然连些许安慰和温柔都吝于给我吗?难道,难道真像他们说的,你嫌弃被你亲手送到火坑的我吗?”
最后那句几乎是肯定语气,燕儿眼中泪水止不住的滑落,那是一种带着绝望与悲伤的眼神,可以让男人手足无措的质问与期盼眼神。
燕儿说着不顾还在流血的伤口,猛的撕开衣衫!
嘶衣服撕裂的声音在空气几乎凝结的房中分外刺耳。
情绪有些失控的燕儿用力扯开衣衫,连肚兜一并卸下,略带娇羞轻掩胸口扭转过身,将散落于背的乌黑长发拢于身前,伤口的血仍然流淌,而真正滴血的却是她千疮百孔的心。
“千月,你真的忘了吗!”
同很多女人一样细腻却更显白皙的脊背突然曝露于外,一条条早已掉痂如同虫爬似的肉色旧伤痕仍能让见者触目惊心。
终于,闵千月再也坐不安稳,脸色大变,如箭般蹭的冲上前去,阴沉着脸,胡乱抓起被子盖在她身上,而背对着他的那张绝美素颜默默的流着眼泪他则无法看见。
“燕儿,不要逼我……”
燕儿同样没有看到,她身后这个千万人敬仰崇拜的如神般完美的男人宝石般的眼中同样闪烁着泪光……
他的话仿佛还回荡在房中,而他的身影早已如几年前一样惊慌逃离,燕儿轻轻闭眼,依然没有回头,却听得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两个互相折磨的人,两颗互相折磨的心似乎终难交集。
我不想逼你,我是你的奴,也只想和你在一起……
“不要打公子,要打,就打我吧!我是替罪奴,要打,就打我……”十几年前,六岁的燕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父亲不要打她,不要打她了,呜呜……”同样稚嫩却又无力的祈求声。
几年后的一个雨夜……
“如果风波庄不同意皇上说的事,那么明日一早,天下便再无风波庄……”
“这位小公子若是选去就算做公主的男宠也是他的福气呢!啧啧,姿色还真不错,可是得好好调教……”
“啪!”回忆中男鸨用力的一个耳光,让千月无意识的抚上左脸。
“还拗是吗?你一人性命能抵风波庄三百条,你还是乖乖听话趁着年纪轻身子还干净早日学会,或许能得到圣上垂怜呢,哈哈”不知多少双摸向他瘦弱身体的手……
饱受侮辱的千月终于再回风波庄,时间蹉跎又是五年……
“进入风波庄的女人,除非你肯娶她,否则下场只有一个!”父亲严厉而且没有商量的语气泼了千月一身冷水。
“公子,求求你,要了燕儿吧,燕儿不想走,不想去那里啊……公子……”
“我,不会娶她。”十八岁的闵千月不顾燕儿泪眼婆娑的祈求,扔下这句冰冷的话长袖一甩,头也不回的绝情离开……
在庄中跑到无力的闵千月虚弱瘫倒在院中廊柱下,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和那些永不愿记起的黑色回忆。
往事虽如轻烟奈何却无法从脑中驱散,似根根尖刺埋入肉中,扎在骨上,直到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父亲的狠绝,燕儿的祈求与无助,十三岁那年偷听到的女人与父亲的莫名谈话,还有那有恶梦般在女人堆中呆的失去尊严的二个月……
这些是他永远的噩梦让他无地自容,就算后来回到风波庄,就算谁都不清楚那二个月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就算他身上笼罩着无数光环,也抵消不了他心中的创伤。
回来后,他再没有办法接近任何一个女人,甚至从小一起长大六岁起便替他受罪原本他可以接受做他妻子的燕儿……
“公子公子”
长廊另头气喘吁吁的吴管家远远的呼喊声拉回了闵千月早已飘离的思绪。
无论如何,他现在是风波庄的庄主,也没有任何人胆敢拿以前久远的事情嚼舌,因为他早年回来后怒杀的那些人,已经让琼花城的其他人长了记性,不敢胡乱猜测那月之事,久之,也就淡忘了。
转眼间,满脸悲伤的闵千月,冷漠淡然的闵千月统统消失不见,留给已经快到面前的吴管家的仍然是那个人见人爱、如女人般妩媚又有洁癖的闵千月。
“咳咳,噗”
起身的闵千月皱着眉头揪着鼻子嫌恶的抬手扇了扇如阵风般赶来的吴管家掀起的灰尘,同时掩去眼中那未完全散去的湿润。
“怎么了这是!这廊多久没扫过了?谁负责的,扣他半月饷钱!”
“公子!啊呸,还真是得罚,害我刚洗没一会儿的脸又弄脏了!”吴管家手执着红艳艳的喜贴,随声附和着又乱抹了抹脸。
随着吴管家手不停的晃动,喜贴上的金色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夺人眼球。
“那,是什么?”
“哦,回公子,小的差点忘了,这是洪大人托专人捎来的喜贴。”
吴管家突然记起来意,忙不迭的回道。
吴管家想起那小卒恭敬朝自己递上贴的样子,还是比较满意的。就算那洪大人明知本家公子是不屑赴约,却仍不失礼数,还算他懂事。
“哦?又是喜贴,今年这是他第几房小妾了?”闵千月轻轻捏过贴子,眉目一挑,前后端详着随意问道。
“好像是第三房了吧?”吴管家歪着脑袋看着廊上那精雕细刻的百鸟图,心中也不太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