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任性老婆（落花无意）
第一章 放手
“今天的会议顺利吗？”把手里的咖啡杯放下，肖清看到了桌上的合同。
“嗯。”随便应了一声，季孟端起咖啡就口，肖清泡的咖啡永远不会烫舌，他不必担心温度，“小米的老师怎么说？”
“一大通好话呢，也不知是真是假。”
自己儿子的调皮，肖清是清楚的，如果是称赞小米聪明也罢了，偏偏这位班主任还夸小米懂事乖巧，这就有逢迎的嫌疑了。
“你拿主意吧，看着不合适就转学。”
换作这之前的任何一天，咖啡喝完，两人今天的对话就算结束了，但是，肖清觉得是时候了，是时候把纠缠五年的心结解开，是时候把肩头的包袱放下，放手成全他们也是她唯一救赎的方式了。
“季孟，我们离婚好吗？”清脆的悦耳嗓音，心平气和的娓娓道来。为了成就这段婚姻，她付出了太多，她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抱持这样的心态来提出这件事情。
兴许是小米的存在改变了她吧，总之，五年的挣扎，够了，足已埋葬当初的信誓旦旦了。
“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抬头，季孟还是埋首在公事上，他太清楚肖清对自己的感情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尽管她清楚，如此苍白无力的道歉，根本无法撼动什么，但迟到了五年的这句对不起，其实一直在她心头压着。
五年的婚姻生活，似白驹过隙眨眼就过去了，她刻意不去想象，被她自以为是的幸福伤害的人，是怎么度过人生最青春的年华的。
但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并不会因为她不去想，就不痛苦了，唯一补偿的办法，就是她扼杀掉自欺欺人的妄想。
“我遇到科璃了。”
她和季孟之间最大的忌讳，终于被她说出口了。
科璃，科璃……新婚之夜，季孟就是把自己灌醉了，喊着科璃的名字入睡的。
多傻啊，抢了好朋友的爱人，侮辱了好朋友的自尊，落得蛇蝎女人的骂名后，又要把到手的梦想拱手奉还，不值得。
肖清禁不住自嘲，再傻也要放手了，自己较之五年前，总该有些长进。
为什么呢？她一个人坐在房里想了很久，自己还是爱着季孟的，更何况还有了小米，血肉的牵系只让她更在乎季孟，饶是五年前，她最蛮横不讲理的那年，科璃用颤抖的声音跪着乞求她，她还是能狠下心肠的啊。
为什么今天，她决定成全了……
“她，生活得不好，你应该听说了，她爸爸过世了，妈妈听说得了重病。”
对，也许是因为这个，面对科璃她于心不忍，所以她才要把季孟还给她。
季孟，本来就是科璃的。
听到这里，季孟抬头了，眼下的一幕来得太突然，令他无言以对。毕竟，从他答应结婚的那一刻，他就心死了，对那段年少青葱的感情，对曾经期望中夫妻恩爱、相濡以沫的婚后生活。
毕竟，他编织的人生里，主角本不是肖清。
“科璃——你在哪里见到的？”
肖清哑然失笑，果然，他还是只关心这个。心口舌尖的苦涩无处躲藏，瘦削的手，不自觉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多几丝力量。
“送小米去学校后，我无聊就逛了书吧，她在里面，嗯，她是里面的员工。”她不敢说，不敢告诉季孟，科璃的近况很不好。
但是，他总会知道的不是吗？到时他会更加恨自己吧，他曾经努力守护的人，拜自己所赐而身处那种窘境。
唉……她多虑了，有什么关系呢，她一旦主动离去，现在的一切都是科璃的了，只要待在季孟身边，笑意盈盈的科璃又会回来的。
“是吗，那小米你打算怎么办？”
季孟合上了手里的文本，拉着肖清到书房的休息室，那里，有肖清执意陪他熬夜添置的沙发。
“我知道爸爸，呃，你爸爸一定不会同意我带走小米的，他是季家的长孙。”肖清低头轻声说着。
她被他拉到沙发上坐着，季孟的手还紧紧抓着她的，十指交握，绵软而干净的触感，沿着手一直蔓延进她的心里。于是，酸楚就这么轻易被他带出来了，细微的疼痛，一丝丝的缠绕在胸口。
短短五年，是她用生命换来的，是她央求妈妈用肖家的事业换来的，是她昧着良心从善良的科璃手上夺来的。
所以，她胜之不武，她心虚，她的心房经过了五年变得不堪一击。
她无法坐视科璃以那样卑微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她无法接受，不能相信，视她为姐妹的科璃，今天在客人面前卑微的低头道歉时，她知道，她的自私有报应了。
“我尊重你的想法，因此，我希望你不要草率作决定。”
他没有表态。
肖清慢慢抽回手，纵然知晓他对自己没有爱情，她还是受伤了。五年前她侥幸的利用了季孟的孝心，威胁季家的事业以让他同意联姻，他有理由怪她，甚至恨她。
但是，五年的时间，竟是连他对这段婚姻只言片语的挽留都听不到吗？
想来又是她的自私在作祟了，不是说要成全季孟和科璃吗，这会儿又在奢望什么呢？
“好了，你明天有演奏会，早点休息。”他站起来，手臂自然落在她的腰上，“我送你回房间。”
“妈咪，亲——”
一看到儿子的赖皮，肖清就禁不住笑了：“小米，恋母情结可要不得，会被小朋友嘲笑的。”
“他们不敢笑小米。”
肖清食指一伸，点在儿子光洁的额头：“小霸王，被妈咪给宠坏了，今天没有亲亲，小米是个男孩子，要开始像个男子汉了。”
小手扯着校服衣摆，小小人儿脸拉长，不高兴了：“小米不做男子汉，爹地做男子汉，小米要亲亲。”
儿子的牛脾气也不知像谁，肖清爱怜地拍拍他，受不了宝贝儿子的央求，她在白里透红的脸蛋上轻轻印一个吻。
“走吧。”
季孟关了门，先把儿子放在后驾驶座，然后是开门让肖清坐进去。
“是在时代剧院吧？我今天不去公司了。”按下中控，季孟对肖清说道。
“怎么？”心中一跳，肖清反问他。
难道，他已经等不及去找科璃了？
季孟转头古怪地看她一眼：“今天是你的演奏会，我去捧场有什么可惊讶的。你打电话给小米的班主任，请半天假。”
说不清此刻心里五味杂陈的是苦是甜，她不是第一次举办演奏会，他以前从来不关心的，更别提耽误小米的学习。
莫非是因为他们就要离婚了，想最后几天对她好一点？
的确，离婚又不是生离死别的大事，没必要哀戚戚的，十几二十年后回忆起对方，至少还算美好……别人离婚都是这么想的吧。
可是，她好像做不到呢。
涩涩的滋味又在舌尖滋生，肖清咽下口水：“不用这么特意，你不是很忙嘛，况且小米——”
“哇！小米也去吗？妈咪弹钢琴最棒了，比小米的老师还棒，小米要去！”
儿子在后座一刻不安分，听了季孟的话越发捺不住了，在座椅上滚来滚去的胡闹，好在车上选了最厚的羊绒垫子，不怕他碰伤了。
肖清思量一下后，拨了老师的电话。
车子行驶在世纪大道的沿江路上，已是盛夏时光，从江面吹来的风带了潮湿的水汽，迎在脸上很舒服。不知道季孟何时摇下了车窗。
街上的行人交错着擦身而过，聊天逛街的人交头接耳的谈论，各种嘈杂的声响被风一起带进车内，充斥在周围，别有温暖的味道。
如此惬意的环境，好想牵着他的手，也在拥挤的人群里被陌生人推来搡去的，那种平凡朴实的幸福，很想尝一尝呢。
科璃说，季孟最喜欢带她逛沿江路，两岸都是流贩商户，最适合约会的时候去，不会尴尬，每次季孟都会买有趣的小玩意逗她开心。五年了，肖清主动提过几次，却每每在对上季孟狐疑的视线时，又吞回喉咙口。
“在想什么，上台前会紧张吗？”
季孟看她安静的半躺在座椅上，以为她担心接下去的表演。
“我也不是第一次，怎么会。”紧张？那是年轻人才有的体会吧。
呵呵，年轻人？她也不过二十七，居然被自己归类到中年人的队伍了。
一味付出，弄得方向全无，心思沉重， 果然，她是逼自己太紧了。连难得碰到面的姜枫，都说她最近不对劲，那个心直口快的肖清似乎是几年前的人了。
明天以后，她就可以休息了……
晚饭被季孟的爸妈叫回了大房子，肖清也不好拒绝老人的邀请，只得答应去了。本来，她是想单独和季孟待在一起。
季家的大房子位于繁华的新井路上，寸土寸金的地段造了占地颇广的别墅，是季家三代殷富累积的，当初肖家和季家联姻，是商业圈的大事情，故肖清想好了，虽然和季孟离婚，对外是不作公开的。
“小米，来，到奶奶这儿来。”
“呀！到叔叔这儿，小米，叔叔给你红包。”
“姑姑的心肝宝贝，来来，到姑姑这里。”
车子还没停稳，照例的一番争夺战拉开帷幕了，肖清和季孟从车上下来，有默契的相视一笑。大房子剩下的都是二十开外的人，每回见到小米就争个不休。
“大嫂，表扬的话不多说了，恭喜你。”季扬不知从哪变出一只加菲猫，也没用彩纸包装直接放在肖清的手上。
“这是我的，大嫂，你的琴技更上一层楼了，给！”季家最小的女儿季可昙，把包装精美的一只盒子递到自家大哥怀里，“大哥，你帮大嫂拿着，有点沉。”
“我们两老没那么多花花心思，就送点实际的。来！”季老太太把信封塞进肖清的手。
季孟无奈极了，加菲猫和零零总总的贺礼，他都揽过来放进后备箱。撇过头去，某人的泪眼朦胧在他意料之中，“肖清，这样的气氛不适合掉眼泪。”
“嗯，谢谢爸妈，还有——”肖清的嗓子有点哽咽，季家的人，是打心里对自己好。
“行啦，大嫂，都是一家人，说谢谢太见外。”季扬摆摆手，他最受不了小女儿心态。眼疾手快地把小米架在脖子上，他带头进屋，“我们再不进去享用吴嫂的手艺，她该发飙了。”
季老太太慌了，这个小儿子，可别伤着了她的宝贝孙子。
“我们也进去吧。”长手一抬，圈住肖清窄小的肩，季孟垂眸看她。
“好。”没有勇气抬头，但是肖清知道季孟在看她，从来，她都能轻易分辨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就让她再贪恋一会会，一会会就好。
她爱的人都围绕在身边，这样好幸福。如果时间能够停止该多好，就停止在这一刻吧，再也别让她看到明天太阳的升起。
“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
白色的纸张上是她托季孟的律师团成员之一姜枫草拟的离婚协议，他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交给他来办，她才不怕走漏。
五年前，是姜枫帮她出谋划策，破坏了科璃和季孟的缘分，她找到姜枫时，他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摆明的不相信她。
是啊，那个可以为季孟自杀的女人，现在居然冷静地问他要离婚协议书，他当然一时间无法相信了，连她自己也是。
短短的时间作的决定，她怕自己后悔，所以她要快点结束内心的摇摆不定。
大致浏览了协议关于夫妻共同财产的分割项，季孟惊讶的看向肖清，“离婚后你住哪里？”
离婚协议上的条款解释得相当清楚，离婚后，所有的财产归男方所有，肖家只剩肖清了，季孟不能理解肖清这么做的缘由。
“这是我的事。”离婚后，她想靠自己了，想学着独立，科璃可以，她就一样可以。
肩上多了重量，接着，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拉进他胸前，“肖清。”
“我没事，真的。你不用管我，只要好好对小米就够了。”
交代了这些后，她似乎就可以退场了。
洒脱一点吧，肖清！
努力催眠自己，收效却微弱的可怜，她在心里叹息，好没用啊自己。
抱住他身体的手怎么也收不回来，闻着他独有的气息，头脑也是昏沉沉的，前一刻还给自己打了强心针要坚强的，一被他拥住就全不管不顾了。
“肖清，不后悔吗？”季孟抚摸她柔亮的黑色长发，情不自禁嗅着诱人的发香，“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肖清身体一僵，他说话时呼出的气，就在自己耳边，敏感的肌肤随即冒了疙瘩，又转成片片酡红。
这个男人，不会在诱惑她吧？怎么可能……
“季孟，你回答两个问题就好，要老老实实的说，不能骗我。”他回答了，她就不会被蛊惑了。
“我用自杀来逼迫你娶我时，你恨我吗？现在，你还爱科璃吗？”
她的话音一落，卧室里静默非常，还是窝在他的怀抱里，刚才的旖旎却统统消失不见了。她的心跳很快，扑通扑通地似乎要从心口奔出来，担心，害怕，惶恐……各种情绪杂糅一块，让她心惊肉跳的。
还是快些给她答案吧，那样，她就不会守着美梦过日子了。
“恨过。”
两个字异常清晰的掉落在凝固的空气中，也打碎了她的祈祷，她，又在自欺欺人了……
“第二个答案呢？”
松开了圈在她腰上的手臂，季孟改坐到床沿。
她还是孤零零的笔直地站在床尾，长及腰的发丝挡住了她一半的脸孔，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清冷。
季孟没说话，只是盯着她微微颤抖的细弱肩膀，这个蛮不讲理的小女人，直到此刻，还是不忘逼他。
若没有季家兼并，肖家还是季家在商场上唯一的对手，肖清的妈妈是精明而成功的企业家，对女儿更是疼爱宠溺，深怕不能给她最好的。肖清的性子执拗，喜欢钢琴，就一直学到了现在，二十多年下来，从没有一天放弃。
被肖清这样的女人爱上，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季孟已经分不清了，五年前他还悲愤的对肖清呵斥：“你会付出代价的，用你的一辈子去后悔吧！”
当她把支票甩到科璃脸上，强迫科璃提出分手时，季孟真恨不能让她消失，然而，他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肖清自杀的消息传来时，他打算和科璃私奔的心动摇了？
五年了，他看着肖清从偏激自私的个性变成今日的娇媚温和，早不复当年的义愤填膺，原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肖清妈妈把整个肖氏企业体交到自己手上，才不致季家产业在爸爸手上衰败。有了这一层关系，他不可能主动离开肖清的。
他也从没想过，经过几番波折的婚姻，肖清会无端相让了。
至于科璃，是他负了她，没有坚持和科璃走下去，科璃当年必然伤透心了。
那些年少的誓言，美好的约定，全随着科璃的离开放进记忆的最深处。五年来，他一想到那个心如白雪、冉冉含笑的科璃，心还是鼓鼓的疼。
“不知道。”他回答得坦然。
“那么，你签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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