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在这里有衣服。而且,我可以让陈嫂送来,你不用管了。”安可回绝了安震生,透过车镜,安震生看见安可一直站在那里,她是在等自己离开吗?安震生本来想看着安可上楼,但现在估计不行了,他踩下了油门,汽车微微轰鸣时,安震生耳朵里倏然传进了一句话--
“谢谢你,爸爸。”
安震生的身体在一瞬间定住了,他立即回过头,却看不见安可了,看来她已经回到寝室楼里了。但刚才那句话安震生却真的听到了,那是安可对自己说的吗?这一段日子里,她第一次重新叫自己爸爸,安震生忍不住眼眶有些湿润。
安震生的车融进了夜色里,渐渐没了踪迹。
而在安震生离开后,那幢女生寝室楼前倏然又走出了一个人,正是刚刚进去的安可,她看了看校外浓重的夜色,决然转身走向S师范大学某处。
安震生第二天一大早就给安可打去了电话,安可看来已经回过校外公寓,拿回了手机,她很快就接听了,但是声音显得很无力。安震生关心询问几句,但安可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9月22日,安震生按照安可交代的每隔6小时就给安可打一次电话,安可也每次都有接听,但到了当天晚上8点之后,安可突然不接手机了,手机提示是关机。安震生又等了一会儿,再打还是关机,随后他给陈嫂打了电话,却得知陈嫂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再见过安可。
安震生慌了,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学校!安可也许还在S师范大学,安震生并没有去想安可会出什么意外,他只是想着安可现在一个人,身边没有人照顾。但直到安震生去了女生寝室楼,才了解到安可只在昨晚回了一次寝室,但很快就离开了,没跟任何室友说话。然后,整整一天多时间里,再没有人看见安可。
安震生想着,白天他给安可打电话,她还接听了。安可会去哪里呢?安震生心里一阵懊悔,自己应该在手机里问一问安可在哪里的。
安震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停地拨打安可的手机,然后开始在S师范大学瞎逛,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安可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而当安震生再一次失望地挂断手机时,却发觉自己正站在一片完全陌生的树林里,周围都是密布的参天大树,黑压压的气息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安震生想找路走回去,但转来转去,却找不到一条走出去的路。月光将树影拖得很长,无数的叶影像极了一双双在风中颤抖的手,不停地抖动,还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安震生回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昏暗的环境让他感到恐惧。
安震生慌不择路,摸黑冲出了树林。安震生一路狂奔,直到跑进了一条胡同,过度的疲惫和精神冲击终于让他摇摇晃晃倒地。
而这时,刚好薛白杨出现在了林丹公寓阳台,发现了昏倒了的安震生。
安震生说完,望着安可要求托付书页的几个人,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了内心里一个最不想问的问题:“安可会不会有危险?”
薛白杨、紫灵、王睿都选择了沉默。
安震生神情迅速黯淡,一旁的陈嫂偷偷抹着泪水,薛白杨扯了一声嗓子,“大家先不要胡思乱想,毕竟现在安可究竟怎么样,究竟在哪里,我们还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悲观?”
王睿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问:“难道你有发现?”
“这个。”薛白杨瞅着桌子上的书页,“其实安可已经给我们留下了线索,她最可能去的地方应该就在这张书页上。”
“但这些数字和字母,杂乱无序,根本理不出个东西来。”王睿关心则乱,揪住头发不住摇头。
“E、17、C、20、38、69。”紫灵轻轻念着,几个人都紧张地注视着这六个字符,但半晌后却都只在彼此对望的视线里看到了迷茫。紫灵轻叹:“有数字,也有字母,在S师范大学,会是哪里呢?”
“能扯上联系的地方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啊。”薛白杨也道。
“会不会是坐标?”王睿说,但立即又摇摇头否定。
几个人就守着一张书页一直琢磨。到了中午,陈嫂准备了饭菜,但几人都没胃口,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吃过午饭,紫灵躲在一边偷偷摸摸不知道在做什么,薛白杨凑过去问:“紫灵,你做什么呢?”
“在跟幽然打电话,但她好像这两天手机一直关机。她怎么也弄得跟安可一样神秘,唉!”紫灵收起手机,看样子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卓幽然。
“你不担心她吗?”薛白杨问。
“谁,幽然吗?”紫灵突然一笑,“她没事的,她要比你想象的彪悍得多。”
薛白杨还以一笑,没说话。但在心头却是默默地说,因为她是感灵师吗?还是因为她几百年的显赫家族背景?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而已。薛白杨竟然不自觉为了卓幽然,而在潜意识里站到了同紫灵对立的一面。
安震生公司有事,下午他匆匆过去交代了两句,而后又赶回到了安可住的公寓。薛白杨等几人还是没有头绪,王睿已经排除了安可身边出现这些数字、字母的可能性,比如身份证号、车牌号码、学号等,都一一排除了,最后王睿只能将头埋在臂弯里,紫灵在一旁安慰。过了一会儿,王睿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出门去。
“你干吗去?”紫灵问道。
“我不能只是坐在这里,守着一堆没有任何意义的数字、字母,我要去找安可。”平时看上去孱弱的王睿在此时显得无比坚定,他回头望着每一个人,“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死,我也要找到安可,把她带回来。”
安震生迟疑了一会儿,站起身喊着王睿的名字说:“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都走了,薛白杨抱着脑袋坐在沙发上,紫灵在一旁说:“或许王睿说得对,咱们找不出线索的话也应该去找安可,不能坐着干等。”
“紫灵,你猜安可现在处境如何?”薛白杨突然问。
紫灵微微一愣,随即说:“可能很危险。”
“她之所以将这张书页托付安震生交给我们,说明这张书页一定有什么线索,如果我们漫无目的地找,放弃了这最后的线索,岂不是让安可处于更危险的境地里?”薛白杨闷声说,“大家都急,但急能解决问题吗?”
紫灵重新坐了下来,轻轻握住了薛白杨的手,“你说得对,我们最不能犯的错误就是自乱阵脚。”
“我刚才一直在想,紫灵,你说安可留给我们这些数字的含义会是什么?”薛白杨转问紫灵。
“当然是安可担心自己万一出现不测而留给我们的线索。”紫灵回答。
“但你忘记了,这书页的数字和字母并不是安可写的,而是冷露留在书中的。”薛白杨又想了想,摇摇头说,“或许,紫灵,我们太关注表面的东西,而忽略了其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紫灵有点迷糊,“你是说冷露和安可还留下了别的线索?”
“对!”薛白杨突然站了起来,“为什么冷露不将这重要的线索写在日记本上,或者更为隐秘的东西上,而偏偏留在了一本书上呢?”
“还有安可,她也将自己同这些数字、字母绑在一起,这证明她已经发现了其中的奥妙。这些数字、字母不是开始,而只是延续,开始的是它!”薛白杨突然指着桌上从冷露家里取来的《19世纪论文艺复兴时期的经济观》,说道。
紫灵高兴得蹦了起来,“你是说书才是冷露留下的第一重线索,而书页上面的数字和字母是第二重线索,我们却只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第二重线索上,自然无法得到真正的答案!”
薛白杨点点头,跟紫灵一起望着经济论黄色的封面,然后一齐说出了第一重线索所在。
“图书馆!”
S师范大学图书馆坐落在当年的校区中心位置,也就是在现今S师大西郊,背靠着实验楼,距离它两百米远的地方就是那片冰冷的鬼湖。即使是在阳光明媚的白日里,那鬼湖表面同样升腾着白色的冷雾,让人看不见湖面深处。
时间来到了下午3点半,天气还算不错,但薛白杨和紫灵越靠近这座图书馆,就越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他们离图书馆越近,离那一片代表着未知和死亡的鬼湖和荒落的女生寝室楼也越近。
“怎么样,打通了吗?”紫灵问。
薛白杨摇摇头,“王睿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而安震生的手机号码两人都不清楚,不过在出来时,紫灵嘱咐过陈嫂万一时间久了自己跟薛白杨还没回来,就让王睿和安震生报警,去S师范大学图书馆。
薛白杨和紫灵站在了图书馆枣红色的巨大木门前面,紫灵怀里抱着那本经济论,望了薛白杨一眼,突然笑了笑,“你害怕吗?”
薛白杨点点头,坏笑着说:“害怕,这里面黑咕隆咚的,我害怕你对我不轨。”
“去你的!”紫灵轻打着薛白杨后背。薛白杨向前跑去,推开了那扇古老的木门,木门一推开,薛白杨就跳了进去,险些把一个人撞倒。
“哎哟!”一声闷呼,一个瘦弱的身影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才稳住了身体。薛白杨被吓了一跳,一抬头正好看到了这张脸的主人。
“曹沉老师?”紫灵在后面惊讶地说。
曹沉戴着一副大镜框眼镜,他扶了扶眼镜,看着薛白杨和紫灵,不住摇头说:“年轻人,不要太毛躁。”
“对不起,曹沉老师。”紫灵忙拉着薛白杨赔不是,薛白杨也连说对不起。
“没事,算了。”曹沉摆着手,又看着两个年轻人,开玩笑说,“呵呵,你们两个想去图书馆谈恋爱?”
“哪里,曹沉老师,您真爱开玩笑。”紫灵忙否认,薛白杨在一旁却像毫不在意的样子。曹沉说:“不然呢?你来S师范大学几年了,上图书馆我还是第一次呢。呵呵,真是有了男朋友,也知道给自己充充电了。”
“哪里。”紫灵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有些古板的曹沉老师也这么会调侃人。曹沉捡起了方才掉在地上的书,临走又转过头笑眯眯地说:“年轻人多看点书是不错,谈恋爱看来也能相互促进。好了,你们去吧,别干坏事哈。”
曹沉走了,留下了顿觉尴尬的两个人。紫灵不住摇头,“这曹老师还真是爱开玩笑……”
“是吗?”
“嗯?”
“跟我在一起后,也会充充电,是吧?”薛白杨说。
“哪里,你不要听曹沉老师……”紫灵说了一半,突觉薛白杨这话是绕自己进圈套,挥舞着拳头追了上去。
一二楼是存放过往的学校资料还有报纸的,还有几间储物室、办公室,图书室在3楼,薛白杨和紫灵走了上去。
薛白杨和紫灵前后脚走进了图书室,图书室里静悄悄的,紫灵转身将门轻轻关闭。一眼望去,图书室就只有灰褐色的巨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色书,书架群的边缘位置随意地搁放着几张桌椅,应该是给在图书室看书的人使用的,紫灵走近距离她最近的一张书桌,上面的灰尘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紫灵对薛白杨笑笑。
薛白杨还在瞅,图书室进门的两扇窗户是敞开的,里面的窗户都拉下了窗帘,阻隔了外面的阳光,让图书室阴森森的,多看一眼,就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薛白杨回头说:“看来这地方还真不招学生待见,可能跟鬼湖闹鬼有关吧,大家都不喜欢来这。”
“是啊。”紫灵也收回了视线,“好像现在一个学生都没有。”
“不仅是一个学生都没有,是连一个人都没有。”薛白杨突然挠了挠头,“曹沉老师说得还真对,在这地方做点坏事估计还真没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