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抬起头,由下往上,吻住了她的唇。
因为第一次,因为偷偷渴望了很久,因为她唇比他想象中的更柔软更甜美,所以一向很有探索精神的他,无法自拔地,渐渐加深这个吻。
秋风,细细吹过。
她的气味,不再单单扑鼻,而是渐渐融入他的血液,再也挥发不掉。
“宝宝……”喊着她的名字,也勾出更多的欲罢不能,于是再次追寻。
这是他跟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亲吻。直到他低喘着放开她,他们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他上她下。手,也变成了她环抱他的颈项。
她羞怯地躲开他火热的视线。
似乎,她真的口是心非了。不然除了羞怯之外,怎么会有更大的喜悦占满了她的心扉。不想被他弄得那么无措,不想只听到慌乱的心跳,她有些没话找话。
“悟若是我生气说要走,一定要挽留,知道吗?”
“好,如果你说走,我一定会挽留你。”他满心喜悦地躺回她身边,侧着身,右手越过她的身体,握住她的左手,“但是宝宝你要答应,最多只能出走,一百米。”
“……”这么短的距离,哪算得上出走?都不能走出他家大门都是问题,“乘以三个零,单位换公里。”
“……”他揽紧她表示抗议,然后又笑着说:“乘以三个零可以,单位换成毫米。”
还不是一百米?
越说越小气,估计再说下去,他要换成纳米做单位了。
个性别扭,一点都不好商量。
“好吧,那就一百米,但是悟你要答应,五十米内,你就要追上来。”
呵,原来他给的一百米,她还用不完呢。
仁山安静的山坡。
秋色浓郁的傍晚。
夕阳与稻田都金黄一片儿。
树上,几篇树叶,轻轻地飘落。
他闭上眼睛,嘴角满是笑意。
他说:“好。”
她说:“好。”
该死的,已经超过一百米了吧?可是,陶小宝人的影子都不见一个。司徒悟烦躁地拍打方向盘。不管现在他有没有立场,他都追出来了。可是,她已经不在一百米的范围之内。
范浦熙抱着一个纸袋,纸袋里装着一些食物,还有……苹果醋。
昨晚小宝那丫头,说是陪他到他睡着,可是,她却先睡着了。他将她抱回床上,让她躺在他睡暖的地方,看着她恬静的容颜,时间在他的目光中,轻而快地流逝。一直彷徨,充满不安的心,似乎也平静了下来。
他整夜没睡,精神却很好。
跑完步,突然想做一次早餐,所以买了一些鲜奶跟面包片,心里一直惦记着,再买一些苹果醋。一路走回来,到离家门口不远的地方,他看到悟的车子飞快地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与此同时,他口袋里的电话响响了起来。
是凤。
才放到耳边接听,凤就咋咋呼呼道:“蒲熙哥,大事不好了,这下完了,该怎么办?”
蒲熙蹙眉,“凤,说重点。”
“重点就是,一早司徒哥碰到宝宝从你房间出来,然后两个人吵了一架,结果小宝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了。接着,司徒哥也离家出走了!”
两个人都离家出走?范浦熙回头看一眼身后,刚刚被悟扬尘而过的路面,思考了一阵。
“多久的事?”
“就刚刚,我怎么劝都劝不动他们,我……喂,喂哥?”
上官凤郁闷地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他就那么没分量吗?谁都不听他的!刚劝跑了陶小宝,还没来得及追出去,司徒哥又气势汹汹要出门,他又上去劝他跟小宝道歉。结果,司徒悟理都不理他,直接驾车飞驰出四合居,而宝宝也不见了人影。他两头都落空了之后,蒲熙哥又挂断了他的电话。
太没人情味儿了这些人。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宝宝!正想出门,范浦熙走了院内。
“凤,去哪里?”
“找宝宝。”
“不用去,我应该知道她在哪里。”他将怀里的纸袋给凤,“你拿进屋去。”
“你知道她在哪里?她给你打了电话吗?可是,她的电话是关机的。真是令人担心的丫头!干吗离家出走还关机……”
“凤。”
要是不阻止他,他能一直说下去,他向来不顾自己说的一段话中,会有多少句是同一个意思,甚至会重复多少个句子。
淡淡的一个字,让凤住了嘴,他看着蒲熙,眼里满是焦虑。蒲熙哥不会撒谎的,所以一定能找到宝宝。
“哥你等我,我跟你一起去找。”
“……”蒲熙没有回答。
凤当他答应了,赶紧将东西抱回屋。可是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范浦熙的影子。蒲熙哥的车子还在,那人哪里去了?上官凤哭着一张脸,嚷嚷:“哥,蒲熙哥,呜呜……怎么可以丢下我,可恶,不是让你等了吗?谁都不理我……”
他匆匆忙忙地钻入车内,虽然不知道去哪里找人,但他还是将车子驶出四合居。
早晨的太阳,蒸发了攀爬在围墙上绿藤的湿意。阳光慢慢地越过围墙,照入四合居的后院。后院,种着一些植物,有盆栽也有花圃。有两朵月季开得很新,颜色粉红剔透。
注意这些花的不是蒲熙,而是靠在墙上,凝望花朵很久的陶小宝。
蒲熙缓步走向她。
四合居所在的幸福庄园与富贵谷并驾齐驱坐落在京首市东面,被外人称为小富贵谷。往里走是聚集京首很多达官贵人的富贵谷,那里并没开放通公车或计程车的路段。从四合居出去市区的路,幸福庄园内到他今早逗留的便利店,只有一条。
凤说她刚出门不久,他一路步行回家,却没在路上碰到她,也没看到除了悟的车外任何一辆搭乘的车辆经过。
所以他猜想,她并没有走出四合居。
听到有人靠近,小宝偏过头。可是,并不是她想要见到的人。
[……悟,若是我生气说要走,一定要挽留,知道吗?
……好,如果你说走,我一定会挽留你。但是宝宝你要答应,最多只能出走,一百米。]
小宝更觉得伤心。为什么此刻还那么深刻地记得那个约定?不是才说,心中的希望已经被掐灭?为什么看到走向她的人不是他,会变得那么沮丧?强忍的,让人厌烦的眼泪,就要冲出眼眶,所以她瞪着眼睛,看着眼前两朵月季。
花儿常开,人呢?
有围墙的遮挡,阳光只能照亮了她的上身,她的身体剩一半还陷在阴影里。被阳光照耀的脸上,她倔强地忍着不流眼泪。阴影里的双手,握成了拳头,轻轻颤抖。
因为她的颤抖,他的心跟着微微疼痛起来。
他叫她:“宝宝。”
“不要安慰,我会哭。”其实不用安慰,她的眼泪也已经一颗一颗冒出眼眶。
悟曾那么为难她,她都没有掉过眼泪。她今天,是真的很伤心了吧?是不是因为,昨晚他把他的阴郁,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才让脆弱轻易地袭击了她呢?如果那样,他宁愿,从来没有吸取过她的温暖。
太阳,升得再快一些吧,越过围墙,照暖她颤抖的手,继续点亮她心里的阳光。
范浦熙不说话,站在她的身边,跟她一起靠在墙上,望着墙头那茂密浓郁的绿藤。
太阳升得好慢啊。
低头看着在阴影里的她的手,一会之后,他迈出脚步,越过那两朵开得清新的月季,越过盆景,踩上墙角的花圃。修长的身影,在墙下站立一会儿,回头看靠着墙的小宝,他调整一下位置。伸出手,他开始扯墙上的绿藤。
小宝不解地看着他,朦胧的泪眼里,他那么使劲儿地想要扯断那些浓密的藤。抹掉眼泪,她问:“你做什么?要是藤上有刺会伤到手。”
他仍一心拉扯绿藤,让对着小宝的墙头上的绿藤渐渐稀疏。
小宝担心地迈出脚步。
他回头,“站回原来的位置,不要动。”
她满心的难过被不解分摊去了一点。直到墙头的绿藤被拉开,他转过身看着她的手。阳光照耀在她的手上,萦绕出一层暖色的光晕。这样,她会觉得温暖一点吗?温暖的话,她就不会颤抖。
他稍稍满意了些。
“好点了吗?”
“嗯?”她有些不解,也已经不哭了。
“看来有用。”他走向她,再次与她靠墙而站,嘴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你一直在抖,所以希望,阳光能再快些照在你的身上。”
他拨开绿藤,是为了让更多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
“蒲熙……”
他偏头与她对望,目光淡然。
“阳光,应该比我更温暖。”他就一直是个冰冷的人,他从不认为,自己能温暖别人。
小宝摇头,“阳光或许很温暖,可是只有人,才能温暖人心。”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她的意思是,他能温暖她的心?
小宝吸吸鼻子,拾起他的手。他的手,凉冰冰的,掌心有那些绿藤留下的绿色痕迹。她又有些想哭了。推推眼镜,她掏出手帕,擦拭他的掌心。
他的背有些僵住。
“我手冷。”冬天或夏天,他的手都是冰冷的,跟他的心一样。
“不,你的手是暖的。”
可明明是她的手那么暖,让他的手更显得冷。
她拉起他,走到那两朵月季前,蹲了下来。将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花朵上。微凉的花瓣,细腻地碰触他的掌心,他变得小心翼翼。
他看着她。
她还沾着泪光的双眸,染上些许笑意。
“花瓣是冰凉的还是温暖的?”
冰凉的。
他没有回答。
她点头继续说:“因为你的手是暖的,才能察觉花瓣是凉的。你的温暖花儿感觉到了,我也感觉得到。”
她说完要站起来。他却轻轻拉住她的手。
“你不会走,对吧?”
她愣了一下,目光有些哀伤。
“二哥在生气,才会说让我走的话。要是我真的走了,他气过了会很担心。所以,不能就那么走掉。”
小宝说着,蒲熙却将目光转向了后院的入口。入口的人影,瞬间缩了进去。蒲熙微微皱起眉头。他扒开绿藤,走回她身边时,就看到那个角落的人影。
是悟。
司徒悟将车子开出去后,一路都没发现陶小宝的身影,才惊觉,或许她没有离开四合居。这种猜想成立的刹那,他竟那么激动,满心以为陶小宝守住了不能出走超过一百米的约定。
如果她乖乖待在家里的话,他立刻原谅她。
可是,她是乖乖呆在家里,挽留她的,却不是他。司徒悟从来没觉得这么失落,失落得他连呼吸的力量都那么微弱。
明明,他在她出走五十米内,去挽留了她。
明明,她出走的距离,没有超过一百米。
可是,曾经的誓言早已经如泛黄的纸张,模糊的字迹,看不到内容。
誓言,也如此吗?
那他,又在计较着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何必,将曾经延续到现纠缠呢?淡忘,也许他早就已经淡忘了。
是啊,早该淡忘。
他深呼吸,走到院中。
电话响起。
看到显示的号码,他思考了一阵,按下接听键。
是姜若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