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肋骨(叶迷)
第一章
现在
你是我的
在我的梦境中沉沉入梦
黎祖儿,女,28岁,备受折磨的第19次相亲。
天花板上垂挂下来的巨大水晶灯将大堂照得一片明亮,没有丝毫死角。柔软舒适的弧形沙发,精致可爱的小桌,可口香醇的咖啡,古典轻灵的音乐。
如果没有对座这个男人的话,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完美。然而,偏偏因为有了那么一个突兀的存在,使得一切都变得碍眼了起来。
黎祖儿将左手换成右手,继续托着下巴在心中哀嚎:上帝啊,我还要在这里坐多久哇?
“……所以,2008年市场震荡会明显加大,到昨天为止,上证综指最低点与最高点的落差是21.58%,累计跌幅为19.45%,虽然经过深幅调整,但基本上还是不会有所反弹。多种因素的不确定导致了股市估值的收敛……”戴着四方眼镜一看就是财经人士的大肚男子侃侃而谈,根本无视这边女士的无聊反应。听说这个东大毕业现就任某大公司高层管理机构前途无量名叫郑家业的社会精英,比她还要悲惨,已经是第26次相亲了,不过黎祖儿完全可以想象他为什么会屡战屡败。
她将右手再换成左手,终于再也听不下去,霍然起身。
“……索罗斯断言说美国次贷的危机标志着……呃,你去哪?”
“洗手间!”僵硬地抛下这句话后,黎祖儿推开椅子,去了洗手间。装潢一流的洗手间里,鲜艳的盆景,璀璨的灯光,透过镜子她看见自己的样子:短发,圆脸,猫一样的眼睛,总是神采奕奕的模样。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可爱。为什么这么可爱的自己会沦落到28岁还嫁不出去,被家人嫌弃呢?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可恶的就是大姑姑了,一爱做媒二爱八卦,死揪着她不放,三天两头给她安排相亲,生怕她拖过30变成没人要的老姑娘。每次把要相亲的对象夸得天花乱坠,令人怦然心动,但每次都最终失望而返。其实今天这个还算将就了,除了身材肥了点头发秃了点说话嗦了点基本上没什么可抱怨的。上次那个才恐怖,头回见面就想带她开房间。还有上上回那个,看上去一本正经文质彬彬的,结果一上车就摸她屁股……
当然,他们的下场很悲惨很悲惨。因为,她是个警察,而且是警察里最最不好惹的女警霸王花。
黎祖儿往脸上泼了把水,正眯着眼睛去抽纸巾时,一只手伸过来,帮了她一把。她一边道谢一边擦着脸扭头看,顿觉眼前一亮——
那是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女人。
一般女人,即使五官明媚身材姣好,也只能称之为“漂亮”,能提升到“美丽”级别的,必定还要加上一定的气质风韵。而此刻和她并肩站在洗手台旁的女人,无疑是极品中的极品。
大波浪长发,又黑又亮,懒散地披在肩上,没有刻意梳理,却绽现出了十二分的风情。五官精致如画,虽然化着比较浓的妆,但更显艳丽不可方物,而且女人艳了就会俗的定律到她身上完全消失——她眼波往黎祖儿身上淡淡一扫,黎祖儿便觉得整个人都快酥掉了。
乖乖,这个大美人真是男女通杀啊!
大美人朝她微微一笑,转身先出去了。黎祖儿望着她的背影,啧啧赞叹。高,真是高。她本人就已经算高的,有1米68,那个大美人硬是比她高出了一个头多,估摸着肯定有1米75以上,腰肢那个细啊,腿那个长啊,走路的姿势那个好看啊……
呜,人家怎么那么那么完美呢?
带着有点自惭形秽的心理她也跟着走出洗手间,在看见大美人的同伴时,心里更是一沉:上帝,你果然是不公平的!
美女不是应该都配丑男,而丑女才能攀上帅哥才对的吗?为什么那个挽着大美人手的男人,那么英俊那么成熟那么风度翩翩啊。再对比咖啡吧那边自己的相亲对象……呜,连死的心都有了。
偏偏,郑家业同志似乎很高兴再看见她,挥手喊道:“黎小姐,要不要再来杯咖啡?”
要你个头,你要谈你的股经找别人谈去,老娘不奉陪了!她愤怒地走过去,愤怒地拿起包包,正想着该怎么愤怒地说出告别的话语时,从电梯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抢劫啊啊啊啊——”
黎祖儿立刻条件反射地冲了过去,只看见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跑在前面,电梯门口一个女人在掩面痛哭。她想也没想就将手里的皮包狠狠投掷过去,正好击中男人的左腿关节,那人腿一软,“砰”地摔倒。但对方应变也快,在地上滚了一下后又立刻跳起,继续往前跑。
黎祖儿跨过盆栽,跳过沙发,踩上小桌,做了一系列高难度的危险动作后,终于抢在男人面前堵住了门。男人眼见不妙,还待转身,她已一个脚尖踢,正中对方腰部,趁对方吃疼弯腰之际加一记手刀,切中对方后颈,最后再来一个泰山压顶,将他狠按至地,疼得气都喘不出来。
随着“喀嚓”一声,黎祖儿非常自然地用随身携带的手铐铐住了对方的手腕,冷笑说:“X市刑事案件侦察组女警员3883479号,现在郑重通知你——你被捕了。好小子,够带种啊,在这种大CLUB里都敢抢劫,是不是无视你姐姐我的存在啊?”
可怜那男人,口吐白沫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时,电梯口的女人也匆匆跑了过来。黎祖儿都做好接受道谢的心理准备了,结果那女人嘴巴一歪,哭得更凶了,“小嘉!小嘉你没事吧?疼吗?对不起……”
“喂,小姐……”黎祖儿的右眼皮开始乱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不起,Madam啊,他是我男、男男朋友。我刚跟他吵架,一时情急那样喊的,对不起啊,请不要抓他……”
靠!有没有搞错!黎祖儿额头冒起了无数黑线,眼角余光感应到某道视线。抬头,只见旋转门那边,大美人挽着她的男伴,转头朝她又是嫣然一笑。
她被那一笑电得晕晕乎乎,当即忘记了发火,等再回过神来时,突然醒觉——哎呀,糟糕!果然,再看四周,全是目瞪口呆的客人。而在一大群呆头鹅中,属那个圆滚滚戴方边眼镜的男人最为震惊,愣愣地望着她,手指抖啊抖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咯滋——
几乎听得见大脑短路的声音。
黎祖儿想,完了。这回的相亲,又泡汤了。
果然,回家后又是一顿数落。
宣称脆弱的心脏又在疼痛的老妈拥被躺在床上,还没等她开口,就先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你走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要文雅点要淑女点,你已经气走了18个,可别把这个也给气走了。你倒好,让你去相亲,去喝咖啡去聊天的啊,你居然给我当场抓起贼来!”
“那个不是贼。”她小声纠正。
“我管他是不是贼!刚才男方打电话来了,说得不知有多难听,说高攀不上你这样悍的媳妇。我听着电话,这张老脸哦,都快给你丢光了!”
黎祖儿怒了,“老妈,我是履行一个人民警察应尽的职务,保卫市民的人身安全耶!我哪里做错了?说出去都不知道有多光荣,就差给我颁个荣誉勋章挂面锦旗了,你有什么可丢脸的?”
“总之,你给我辞职。”果然,每次吵到最后总会冒出这么一个结论,好像她嫁不出去全是职业的问题。
黎祖儿坚定地拒绝:“不要!”
黎妈瞪眼,“我当年就不让你去报考警察学校,你和你老爹串通起来瞒着我偷偷去考了,还骗我说是上大学,念的中文系。我被你们父女俩欺瞒了整整4年啊!不行,这回说什么你都得给我辞职,不然我就、我就……”
说到这一口气没吸上来,黎祖儿连忙取过一旁家用氧气机的氧气罩给她罩上,“哎呀妈,你少说几句吧。不是心脏疼吗?那就好好休息呗。关于这事咱明儿再谈哈,就这样,你躺躺吧。我去看看爸爸菜做好没?”说着赶紧离开卧室。
走到客厅,闻到一股焦味,黎祖儿皱了皱眉,“老爸,你在烧什么啊?好像又烧糊了啊!”
黎父的声音从厨房里飘出来:“胡说,没有糊!”
父亲的厨艺就跟母亲的脾气一样——臭到家。偏偏两人都是死要面子嘴硬的,家里有这样二老,想不憔悴都难。
黎祖儿头疼地坐到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几条不咸不淡的新闻过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视线,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惊讶地说:“有没有搞错?”
电视里,甜美的女播音报道说:“5月9日下午,X市Y区发生特大杀人案,一家8口全在家中被杀。死者年龄最大的是70岁的妇女,最小的是3岁的男孩。案发后,警方在13小时内抓获疑犯归案。下面请看详情报道——”
镜头转向新闻发布会现场,端坐在台子正中央的,正是那位一笑起来三条线(眼睛两条,嘴一条)的警察局局长单毕翁。老先生的语速还是一如既往的慢:“凶徒光天化日之下在闹市区肆无忌惮地杀人灭口,作案手段凶残,社会影响力极坏!这是我市近年来极为罕见的一宗致多人死亡的特大抢劫杀人案件……”
镜头一扫中,她的另一个上司卫景辞也在席,西装笔挺面色冷峻不苟言笑。
“切,还是那副大伙儿都欠他百八十万钱的模样。襥什么襥?”懒得再看,按下遥控关掉电视。真是,人和人之间的区别咋就这么大?同样是人,同样是警察,同样是抓抢劫犯,人家上电视接受采访,自己却在CLUB里当那么多人面闹了个大乌龙。
气死了……什么时候她也能碰到一起大案子来做做,威风一把呢?
这时,黎父端着一盘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的漆黑一团的食物走出厨房,说:“可以吃饭了。叫你妈出来吃饭。”
“妈说她胸口又疼了,要躺会。”黎祖儿走过去,提起筷子吃了几口,对着满桌子奇形怪状的菜实在是提不起胃口。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外面吃了再回来呢。失算啊。
老天仿佛听到了她的祈祷,伴随着欢快的多啦A梦主题歌,黎祖儿接起手机,同事在线路那边急声说:“祖儿姐,快来!银堡国际花园C2-31A发生了命案!”
她顿时如吃了兴奋剂一样跳了起来,“OK,我马上到!”当即放下筷子,拿起包包跑人。
耳中听黎父叫道:“把饭吃了再走啊!”
“不吃啦!你留着自己吃吧!”谢天谢地,这个电话来得太及时了,使她免遭那些食物的荼毒。
骑着她的49CC小绵羊摩托车,黎祖儿一路冲锋陷阵,在半个小时内赶到银堡,向保安出示过证件后,来到C座楼前。
且不说48层高楼的建筑是何等宏伟,一楼大堂装修得是何等气派,大堂的客服小姐又是何等的年轻漂亮,光看绿化带处的草坪居然就宽达二十米以上,便可知住在这里的人,讲究生活质量到何等地步。要知道,这可是寸土寸金的CBD地带,房租都是以美金计算的,而他们浪费那么多土地却只是为了种草。
黎祖儿想到自己不到60平方米的家,真真体验到一句话——人比人,气死人。
再次出示证件后,客服小姐领她上楼,在电梯里她又发现:虽号称楼高48层,但实际上13、14、24、34、44层都被直接跳过了,想必是为了避讳。刚想到这,电梯丁冬一声,在31楼停下。
迎面是个长约五米左右的走廊,整个楼层一共就A、B两户人家。此时,B户大门紧闭,而A户前已拦起了黄色警戒线。几名警员看见黎祖儿,全都眼睛一亮,“祖儿姐,你可算来了!”
“怎么回事?”她拉开警戒线,步入房间。
警员在一旁解释:“披萨店的店员1个小时前来送外卖,发现房门虚掩,屋主倒在大厅的沙发上,已经没有了呼吸,于是他立刻打电话报了警。”
玄关处放了个与人等高的墨玉花插,与普通装饰物不同的是,瓶里插的是真正的鲜花,晚香玉与天堂鸟衬着黑色的背景,开放得极为明艳。
花插旁是鞋架,上面摆着一双女鞋,浅金色皮面,鞋跟处渐变成黑色镜面,黎祖儿的眼睛瞬间变成了心状,“Salvatore Ferragamo今夏最新款凉鞋!哦,老天,我嫉妒它的主人。”情不自禁伸手拎起就往脚上套,身后警员连忙咳嗽,将她震醒,眼角余光看见在场的几个同事都在偷笑。糟糕,又丢人了一回!
“嗯……37尺的码,收起来,当作证物。”她板起脸,脱下鞋递给警员,尽量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客厅的装修极为个性,东西两面墙,一是浓郁的朱;一是剔透的黑——布艺质感和金属光亮两相对比,分明截然对立,却又完美融合。配以暖色系的沙发窗帘,极为赏心悦目。
“受害人关郁辉,34岁。本城十大杰出青年之一,DC汽车公司总经理。一年前太太车祸去世,因此目前单身。这里是他以私人名义买下来给一名叫宁燕夕的女人在此金屋藏娇用的,两人应该是情侣关系。”浅米色的沙发上,用粉笔画了个人形。
“经法医初步判断,是中毒死亡,究竟是什么毒还要等报告出来。而现场除了他本人外,没有发现第二人的指纹。”
黎祖儿皱眉,“连宁燕夕的指纹都没有?”
警员凝重地点了点头。
——事情开始变复杂了。
这时另一名勘察员走了过来,“组长,照片已经拍完。我们在厨房的暗格里,发现了这本日记,上面同样没有指纹。”
“厨房?可真会挑地儿藏啊。”黎祖儿接过日记,黑色缎面,翻开来,扉页的右下角写着“Nyx”三个字母,再往后翻,字迹出人意料的漂亮,“NYX?嗯,看来是宁燕夕的日记,真是大收获!OK,这里就先到这,通知兄弟们收工,回警局吧。”
回到警局,刚吃力地开着她那辆49CC上坡,一辆褐黄色兰博基尼Countach无限华丽地转了个弯,抢先停入她所看准的车位中。
喂,有没有搞错?哪个小子这么不长眼,敢抢她的车位?
黎祖儿愤怒地瞪大眼睛,愤怒地看着那辆骚包跑车,愤怒地看着一个长腿男子从里面走出来……她的愤怒突然间就消失了。
美、美美美少年啊!
那少年约莫二十岁年纪,因为实在出色的面容和抢眼的五官,使得他全身上下闪闪发亮。乌黑的碎发,在耳后挑染出几缕银白,映着墨般深幽的黑瞳,竟有一种逼人的艳丽。
少年身形修长消瘦,却是十足十的衣服架子。穿着白衬衫,黑外套,衬衫不修边幅地从外套底下伸延出来,蕴了几分倜傥风流,再配上一根黑底银纹的细长领带。品位:十分!和谐度:十分!个人风格:十分!黎祖儿眼冒红心地看着他走过来,正陶醉在美色当中,华贵的少年冷冷扫她一眼,说了声“花痴”便双手插兜地走了。
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不过算了,看在美少年的分上。对待美少年要有爱,有爱啊……
黎祖儿把49CC挤进车位与车位之间的缝隙,再走进办公大楼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警察局内灯火通明,加班值班的同事无数。她推开办公室的门,却见里面围了一圈人,而那个千年冰山男卫景辞也在,当即猫着腰过去悄悄站好。心中默念着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时,卫景辞一扭头,不偏不倚就看到了她,“黎祖儿。”
“有!”她连忙一个敬礼,列队站好。
出乎意料的,卫景辞这一次居然没有批评她,“给你介绍一个新同事。”
围着的众人散开一线,包围圈中的焦点回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她,眉眼有着仙露明珠般的端丽。
“啊!是你!”此焦点不是别人,正是停车场遇见的美少年。
“这位是赫连澈,从Z市调过来的,临时加入你这一组,成为你的新拍档,协同侦察这次的新案件。”“新案件?”她呆了一下。
卫景辞皱眉,“就是关郁辉被杀一案。”
不愧是名人,连死都死得这么轰轰烈烈,还特地成立专案小组调查。心里如此嘀咕,但脸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友好地伸出手去,“你好,我是黎祖儿。”
赫连澈的手依旧插在兜里,半点想跟她握手的意思都没有,看她的眼神里依旧写满了“花痴”两个字。
黎祖儿的手僵伸在半空中,正在尴尬时,卫景辞接下去的话替她解了围:“好了,下面全体去会议室集合,我们分析一下此案。”说完,转身出门。
同事们连忙收拾东西跟上,黎祖儿趁机把手伸回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往会议室走。途中某同事掐了把她的腰,低声笑道:“他才22岁,刚从警校毕业,小鬼头一个。仗着他老爸是外交大臣就眼睛长在头顶上,前辈你28岁了,可别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黎祖儿一看,正是局里以八卦著称的包打听汪明明,也是她这一组里除了她以外的唯一一名女警,最大的爱好就是用年龄来刺激她,以暗示她是个“老”姑娘。
她当即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灿烂得不能再灿烂的笑容说:“放心吧,美少年嘛。我对美少年,可是很有爱的,绝对绝对,不会生气哦。”
说完这句话后,快步走进会议室,往她固有的位置上一坐。好死不死的,那只有爱的美少年就坐她隔壁,周遭散发出来的疏离气息,使得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低了几度。
有必要这么嫌弃吗?真不明白是怎么了,难道自己以前得罪过他?分明是今天头回见面,怎么跟她好像很有仇似的?
就在黎祖儿的嘀咕里,人员到齐。办公室的灯灭了,投影屏上“啪”地出现了一幅图片。
卫景辞走到屏幕前开始讲解:“这位,就是本案的受害人,关郁辉。”
图片拍摄的背景正是赫赫有名的DC汽车大楼。全天蓝色玻璃墙的高大建筑,在阳光下璀璨生辉。而楼底下,一个男子正在两名随从的陪同下,走向黑色的房车。男子很高,在1米8以上,穿着黑色的风衣,纵然看不清眉眼五官,但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息,还是透过图片迎面扑来。
“滴”的一声后,图片切换成了另一张。这回,变成了关郁辉的近照。
黎祖儿又眯了下眼睛,“乖乖,有点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他啊……啊!”她突然跳起来,吓了好几个同事一跳。
卫景辞冷冷说:“你有什么事?”
“我见过他!”
“全X城的人都应该在各大媒体上见过他。”
“不是,我真的见过他。就在今天,下午大概2点钟的时候!”
这下子,大家的神情一下子都跟着紧张了起来。只有卫景辞,依旧用那平板无波的冰冷声音问:“你确定?在哪里?”
“我确定,就在明珠广场的那家2008CLUB里,当时我在相亲,就看见他和……”糟了,说漏嘴了!黎祖儿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周遭的同事齐齐“噢”了一声,拖长了声音说:“相亲喔——”
真是的,自己的嘴巴怎么老是先大脑一步乱说话啊!这个毛病不改改,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心里哀怨了一百遍的黎祖儿扁扁嘴巴,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啊,我就是在那相亲。怎么了?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遇见这个关郁辉啊!”
其他同事们还在嬉笑时,卫景辞再一次地解救了她:“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形。”
“啊,具体的啊……就是我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而且那个女人,非常美丽。咦!会不会就是那个宁燕夕啊?”如果那个大美人就是宁燕夕的话,那她绝对是配得上“金屋藏娇”四个字的。
“你坐下吧,我们继续。”卫景辞没有理会她的疑问,转身继续解说,“众所周知,关郁辉是DC汽车的总经理,但事实上,他是娶了DC集团老板朱孝先的女儿朱玳儿后,才坐上这个位置的。因此可以说,他有今天,妻子功不可没。”
图片转换到第三张,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胖女人。与其说是长得不好,不如说是不会打扮。留着一个和脸型完全不衬的冬菇头,还戴着副黑框眼镜。黎祖儿正在想这是哪个农村出来的姑婆啊,卫景辞就已说道:“这个就是朱玳儿。”
“扑通”一声,黎祖儿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有没有搞错,DC集团的大小姐就长这模样?再对比她丈夫的模样,真真令人感慨一句“郎貌女财”。“他们夫妻结婚五年,据说感情一向不错。朱玳儿去年因为交通意外去世,朱家不但没有跟女婿就此感情疏远,反而对他更是信任倚重,把大部分事业都交给了他。”卫景辞切换到第四张照片,也就是最后一张。照片似乎是从电梯的录像里截出来的,拍的是电梯里的两个人。因为角度的问题,只能看到是一男一女,勾搭着手臂,很亲昵。那女人身材极好,穿着窄身超短裙,腿线美得令人流鼻血。
可惜的是,偏偏看不到脸。
“这张照片里的就是宁燕夕。据银堡国际的物业人员说,宁燕夕只是偶尔去那住,因为31A经常没有人。”卫景辞说到这里,语音一转,“问题就出在这个女人身上——到目前为止,我们查遍了所有的档案资料,都没有找到这么一个人。”
会议室里起了一片惊讶声。
“全国叫宁燕夕的一共9人,其中年龄相符的只有一个,而那个人,目前已经移民加拿大。”
黎祖儿咬着笔头说:“会不会是假装人在加拿大,其实已经回国了?”
“目前没有找到她的入境记录。不过不排除这一点,所以你们接下去要继续派人查。”
“是,长官。”
“下面,由你继续说今天下午看见的情形。”冰山大人的目光,像教鞭一样投到了她身上。
黎祖儿心里想,哼,刚才打断我,现在又让我说,“我不能肯定我见的那个美人是不是宁燕夕,但我肯定,我见的那个男人,就是关郁辉。女人挽着男人的手,一起走出CLUB,举止亲昵,应该是情侣。”
“OK,通知拼图专家,做出那个女人的拼图。”卫景辞打开灯。
灯光一起,黎祖儿忍不住用手捂了捂眼睛,继而看表。哇靠,都已经晚上9点多了!看这阵仗,难不成今夜还不能睡,得熬夜彻查?
“因为案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我们现在所掌握的线索只有两条,一是宁燕夕的日记:二是证人的口供。由于受害人身份特殊,为免引起社会动荡和股民恐慌,上头希望尽快破案。今天大家辛苦一下,力求48小时内能破案。”冰山大人说完这番话后干脆利落地转人走人,留下一干人等怨声载道。
黎祖儿看着办公室里那张陪伴她已NNN+N个夜晚的靠背椅,心中哀叹:果然得熬夜了啊,好命苦……
一阵滴咕声后,打印机的端口慢慢地吐出一张纸来。纸上,正是根据黎祖儿的记忆所拼成的拼图。
脱掉西装外套,只穿了件白衬衫的卫景辞,一手拿着咖啡,一手拿起这张纸,皱起眉头,“这就是你今天下午在2008CLUB里见到的跟关郁辉在一起的女人?”
“没错!我没说错吧,是大美人吧?”黎祖儿这边还在邀功,那边卫景辞用一种很古怪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扔下画像转身走人。
黎祖儿正被他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刚刚进门的汪明明听说拼图出来了,一脸期待地喊:“在哪里在哪里,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
黎祖儿将画像递给她,她在看后,也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的妆,化得也太浓了吧?”
“虽然浓,但很好看,很适合她啊,不是吗?”
“可是前辈啊,这么浓的妆,把原来的五官都遮盖得差不多了。对我们来说很不利呀,这样人会很难找耶!”
啊!她倒没想到这点,难怪卫景辞的神情会那么怪异,“不过,这么美的人,应该会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吧。你看这头发,这睫毛,这嘴唇……”
“头发可以剪掉,睫毛可以嫁接,嘴唇可以不上唇膏,眼影也可以洗掉……坦白说,三分颜色七分妆。化上这样的妆,每个女人看起来,都会差不多的……”汪明明说着,很不屑地把画像放下,转身回自己座位了。
黎祖儿很郁闷,对于她所定义的美丽的事物,得不到相同的支持,真是令人沮丧。于是她试图做出最后的辩解:“就算这样,也不能否认她是个美女的事实吧?”
“那倒是。”旁边忽然飘来这么一句,黎祖儿大喜,正想看看是哪个伙计这么上道,站出来帮她说话时,却愕然地发现那人竟是赫连澈。不但如此,他还接过画像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说,“就算你化上和她一模一样的妆,也是绝对达不到这种水平的。”
“……”完全无言了。
黎祖儿徘徊在自己究竟是坚持“对美少年要有爱”这一原则而息事宁人就这么算了呢,还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地给这个不上道的新人来个下马威时,一同事匆匆撞开门跑进来说:“验尸报告出来了!”
大家连忙一同上去围看。
“死亡时间推断是在下午4点到4点半之间,死亡原因是中毒,那是一种叫舟形乌头的毒。这种植物生长于北半球温带地区,各个部位都有毒,可通过皮肤吸收,立刻发作,因为分量很大,所以应该是在服食后10分钟内死亡。死前会感到剧烈疼痛,心脏麻痹,但中毒者始终保持清醒。”
“哇,好毒!”
“但案发现场并没有找到这种毒,因此怀疑,被下毒者带走了。”
“但问题是,谁是下毒者?”
“既然已经知道死亡时间,那么就先看下当时有谁出入过他的公寓吧。”
一通分工后,黎祖儿和赫连澈被派去一同检查当时的电梯监视记录。两人彼此扫了对方一眼,又各自别开了头,在播放机前坐下。
屏幕右下方显示着当时时间,4点03分,有两个人走进电梯。黎祖儿一眼就看出,那两人正是下午CLUB里碰见的大美人和关郁辉,依旧挽着手臂,有说有笑,最后又一同步出电梯。一直到4点48分,大美人一个人进了电梯,离开银堡。5点25分时,送披萨的店员拎着便携箱进了电梯……
毫无疑问,除非关郁辉是自杀,否则那个大美人就是凶手。
但问题是——她是谁?
她就是宁燕夕吗?那么,宁燕夕又是谁呢?为什么找不到这个人的丝毫线索呢?她唯一留下的东西只有那本日记,但是日记被卫景辞拿走了,自己还没来得及看。黎祖儿看着镜头里那个窈窕怡丽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赫连澈说:“对不起,请把那个镜头倒回去,停在4点49分06秒时。”
技术员立刻操作倒带,画面停止在49分06秒上。大美人低着头,旁边的显示灯显示电梯正下降到12楼。
这个镜头有什么问题?黎祖儿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却是异常的严肃,“请把画面放大。”
画面放大10倍后,黎祖儿看见在大美人低垂着头颈后方,有一颗很明显的黑痣。她啊了一声,忍不住用崇拜的眼光看向赫连澈。这家伙的眼睛也太尖了吧,这都看得见哇!
刚在惊叹时,卫景辞去而复返,召唤说:“大家都过来一下。”
众人连忙围拢。卫景辞将一叠资料发放给每个人,说道:“这是宁燕夕的日记的影印本,你们每个人都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黎祖儿接过自己那份,翻了翻,忍不住轻叹:“其他的不说,光这手字就够值得骄傲的了,真是漂亮的字……”
卫景辞没有理会她的感慨,“现在汇报一下各自目前的进度。”
汪明明立刻回答:“是。我们已经联络了加拿大那边的警方,他们的效率很高,已经将那个宁燕夕的资料传送过来了。不过可惜的是,身高相貌,都与这个宁燕夕相去甚远,并且有足够的证据显示她这几天都在多伦多,没有回过国。”
另一个同事说:“我们给银堡大堂的客服人员都录了口供,那套房子是以关郁辉的名字购买登记的。他们一共就见过那个叫宁燕夕的女人三次,但除了说她很漂亮外,都想不起更鲜明的特点。而且银堡的原则就是尽量不过问户主的私事,所以,没法给我们更多的信息。”
“我们在调查舟形乌头的来源,但目前还没什么头绪。”
卫景辞一一地听着报告,最后将目光转向黎祖儿,“你们呢?有什么发现吗?”
“有哦有哦!”黎祖儿立刻献宝,“我们刚才看录像带时发现,宁燕夕的脖子后面有颗痣!”
卫景辞不置可否。
这时赫连澈开口了:“根据录像带,可以肯定这位宁燕夕是个很有品位的女人。”
咦?什么?黎祖儿睁大了眼睛,他刚才放大镜头的目的难道不是看那颗痣吗?
赫连澈指着显示屏中的镜头开始分析:“我们先看她的服饰,略阔的短袖外套,腰带收窄,下面是菱形格纹的及膝裙和长靴,而从皮带扣环上的双C标志可以得知,这是CHANEL最千秋万代的花昵套装。宁燕夕选择在外套里穿了件有小企鹅图像的白色毛衣,使得整体的感觉非常灵活。由此可见,她不是一般的会穿衣服。再看她的皮包,是爱玛士鳄鱼漆皮柏金包,看上去可能觉得很普通,但它的价格在35万左右。”
“哇——”黎祖儿和汪明明同时张大了嘴巴。
眼见赫连澈眼中又露出了那种鄙夷之色,黎祖儿连忙咳嗽一声,恢复常态说:“那又怎么样?关郁辉有的是钱,当然买得起这样的衣服和包包送给她。”
赫连澈眼中的鄙夷变成了讽刺:“我想说的是,这样天价的皮包,完全有出售记录可查。”
黎祖儿眼睛一亮,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我们可以从这只皮包的来源上顺藤摸瓜找到她?”
“VERY GOOD!”卫景辞难得一见地称赞了人,“那你们就负责追踪这条线索吧。好了,现在已经是凌晨5点半了,大家忙了一夜都回去休息吧,下午1点集合。”
“是,长官!”众人立正行礼,然后各自回家。
黎祖儿郁闷地想,为什么又是她和赫连澈一组,不过算了,看在美少年的分上……她打个大大的哈欠,收拾了一下东西刚想走,赫连澈唤住她:“喂。”
“嗯,有什么事吗?”难得他肯主动跟她说话,黎祖儿连忙狗腿地回应。
但换来的,依旧是对方轻蔑的目光,以及很襥的五个字:“不要拖累我。”
她真应该掐死他的……黎祖儿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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