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花落亦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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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花凉

纵观那寂花朵朵连连,虽湿凉,却慈悲蓄意,影绰关怀人在世孤行独意的境遇;

那弱雨霖铃,虽微细,却点爱洒意,倾顾怜悯于凉花的寂寞需索。忧意,也温暖。

秋寒入髓,晨光微熹,季候愆变演行,蕴蓄着一场煞凉的绵雨。

晨醒,衾寒被冷,身体起了一层沁骨的寒意,天光迟恳,龃龉着不肯放亮,心想今日怕是见不到阳光的了。起身间,侧耳即闻听得到细雨绵密的步脚点踏着急促淅沥的迈奏,刹那倒泻,窸窣窣、秘悄悄地将空气与地皮打了个暗号。就有雨滴不加选择的点印在了我的窗玻璃上,摊打成斑斑点点透亮的晶片,瞬间又流滑落下窗去,洇划出道道长长的水痕,最后再也分不清迹象,只被一色水浸遍。再透看外面的世界,氤氲模糊着,就有了泪流的印象,带了忧伤的况味。

秋之季节,布施以凉煞,再多给予,随即是拖沓开了一路的长冗,将枯萧败尽的行辇径直绵延婉进到十一月底去了。秋冬季节的光色交混,总让人产生界限模糊的困惑,不确意到底哪个月份是秋意婆娑的了却与终结,我们可以了然抛却秋的荣枯寂落,安妥陷入冬令蕴深厚寂的怀抱,断然拥起炭亮火灼的红炉,煮雪烹茶以沉心醉意,捻墨沉香以养心怡情,收拾打理这一整年被生活浔进的洪流溃散了的心神样貌。生之蹉跎莽袭,我们的流失,无一可复。尚有时光容阔悲悯,给予我们沉心敛意的静暖时光,得以好生荣爱宠待自己的心灵。秋将末了,我那似故园回归的馨冬也不远了吧。

惊见“姜不辣花”(因其块茎形似生姜,但无辛辣而得俗名)何时已经开得盛艳,明黄的一汪煦暖铺延成慷慨阔丽的花海。雨水的骤降,非但没有使得它摧折而颓意,反而洗亮了碧影妍姿,招展着水意清澈的美丽;风一掠过,它竟飘飘摇摇地起了劲舞,枝叶虬逸斜出,水袖漫天的样子,擎着的枝枝点点的灿黄,真像是花枝形状的烛台开出了耀眼的火朵。色彩是有温度的,一时间悦喜而见,满心的秋凉也似被那丽靓辉映得暖了起来。

不敢说它是稀世之花,你家僻园,他家篱下,随处可见这花灿放时秀挺的身姿;也断然算不上国色天香,却自有一番逆风而上,恣意忘我的爽透气质与不妥世俗的宏浑气势。看这花开,亦是让人联想得到架笔挥毫时一气呵成的气势的。

它亦有众芳摇落独鲜妍的如梅品性,但又少却了梅花那般孤傲与桀骜,非要占去了一整个冬日的光景来昭彰奇绝异美,是冷僻。这平朴的花儿,只沉稳低敛地,在万物秋实的时隙慨然奉献了鲜妍,明丽,与地下谦逊深埋的果实。这般低调,无争,像极了某些人的品质,在世放丽而活,于默无声处,不求彰显,只一心恋迷了秋日丽朗,衬了这秋光明媚,做一次彻头彻尾,倾情洒意地盛放与给予,且毫无保留。

我架在窗口,竟然一时看得痴了,入了境的。谁说天地有大小,视野有远近?问探那戎马匆促的人世生涯罔置荒芜了多少悉心与静意,来观爱心捻世界的美好;而,这幽园小僻之处的芳丽,却何尝不是兀自收敛涵影了一个奇绝百态的人间的旖旎与芳华呢!静观大千,花里世界,雨里乾坤,生命的奥妙无处不在,心的脉动,可以细敏得听到花开雨泣的微音,可以漫求溯游追得上神意昭示的飞天妙步。

纵观那花虽湿凉,却慈悲蓄意,影绰关怀人在世孤行独意的境遇;那雨虽微,却点爱洒意,倾顾怜悯于凉花的寂寞需索。忧意,也温暖。

抛却尘寰,爱听花语,喜阅光影,体恤摩触得到人心孤意流转时的蹒跚与蹀躞,是爱,是悲,慈悲有爱,而泪。

如我这般自在的心灵,想必也并非异类,我想这只是一种特立独行的惯性而为,只不过是“一个在月亮上行走的人”吧。

秋深微雨顿觉寒,加衣,暖意,息心,以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