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兵不血刃
虽然宋城的人依旧不满，但是在汪直的调停下，暂时没有人再说要去和徐海那帮人火拼了，此事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某日午后，汪直的住所处突然来了几位不速之客登门造访。
领头的男人五官立体、轮廓清晰、高鼻深目，穿着黑色长袍，瘦瘦高高的样子，正是汪直的老熟人扎比耶鲁，后面跟着的几个人同样是一副异国面孔，却是几个葡萄牙商人，汪直在他们船上的时候也和他们打过交道，但是因为他早就已经不再和他们采取之前的合作方式，所以这次扎比耶鲁找上门来，实际是受他身后的那几个葡萄牙投机商人所托。
看见客人亲来造访，汪直立即笑着将他们迎进门去，一边吩咐下人上茶一边请众人落座。
客套了几句之后，那几个葡萄牙商人不由频频地使眼色给扎比耶鲁，希望他快点儿说正事，但是扎比耶鲁脸上却带有难色，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又说了两句话，同来的那几个葡萄牙商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其中一个叫斯科特的男人率先开口：“汪，我们此次来找你，是想跟你谈关于贸易上的事情。”
“哦，”他挑眉看着他，“斯科特先生不妨说来听听。”
“因为汪的关系，我们的船已经很久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做生意了，既然汪现在的生意做得那么大，为什么不可以和我们继续合作？”斯科特皱着眉看他，语气中带着点儿咄咄逼人的架势，“中国人不是有句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难道汪就是这么对待我们这些朋友的？”
汪直微微一笑开口：“斯科特先生，我以为之前带给你们的利益已经足以相报你们的‘恩情’，难道不是吗？”
斯科特一时语塞，另外一个孟弗的商人随即开口：“汪，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想我们还是好好地来谈一下合作的事如何？”
他自知不可能再让汪直像以前那样为他做事，只好说是“合作”。
“合作？”汪直笑了一下，“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也该知道，按照我们目前的生意来看，即便是没有合作伙伴，我们的生意一样可以做得下去。”
那几个葡萄牙商人顿时无言，随即把目光投给扎比耶鲁，扎比耶鲁无奈之下只好开口：“汪，正像我们都知道的那样，和气生财，如今你的生意越做越大，西都也越来越繁华，这样仿佛只存在于梦想中的都市，正是所有商人的福地，难道不可以让我们也来领略一番它的风采吗？”
“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也知道，西都现在的商品几乎一应俱全，各种生活所需品几乎都能在市场上找得到，如果和你们合作的话，总得有合作的基础对不对？”汪直轻轻笑了一下。
那几个葡萄牙商人听出他话里的转机，顿时纷纷开口：“如果我们有什么是汪所需要的，我们一定会尽量促成这次的买卖。”
“是啊，”汪直笑着看他们，“什么是我所需要的呢？这还真是让人为难的事情。”
扎比耶鲁看着他莫测高深的表情，回头看向那几个葡萄牙商人，见他们正在小声地窃窃私语，他转过头看向汪直，“汪，如果有什么是你所需要的，你不妨直说。”
“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是我所需要的，所以我才找不到一定要合作的理由。”汪直轻笑着摇头，“扎比耶鲁，你是天主教徒，就不要掺和在这件事里了，你放心，因为你的关系，我不会故意拒绝他们的。”
啊？
扎比耶鲁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却看到汪直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领悟到什么的扎比耶鲁恍然大悟，随即也笑了起来。
讨论完毕的那几个葡萄牙商人的态度突然变得蛮横起来，斯科特站起来走到他跟前生硬地开口：“汪，明人不说暗话，这次的生意我们是和你做定了！”
话音刚落，一把火绳枪已经被斯科特拍到了汪直面前的桌子上。
气愤突然变得僵硬起来，扎比耶鲁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汪直看了一眼身边桌子上的火绳枪，再看一眼斯科特和其他人，突然笑了起来。
众人顿时被他笑糊涂了，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汪直又看了他们一眼，示意扎比耶鲁坐下来，这才缓缓开口：“前一阵子，我们这边的商户被人殴打，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加强对宋城的防御能力，不能再坐视不理。”
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他只是看到这把火绳枪之后突然想起之前松浦隆信的眼神而已。
如果可以做枪支买卖的话，不知道那些藩主有没有兴趣……
“那你要如何？”斯科特怔怔地开口。
他伸手起那把枪，翻来覆去看了好半天，然后才举起那把枪抬起头看着他们一笑，“我想我们有合作的基础了。”
“你是说……枪？”那几个人的目光“刷”的一下看向了他手中的那把枪。
汪直含笑点了点头。
斯科特等人愣过之后心中顿时大喜，而斯科特更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汪，你喜欢的话，要多少都没有问题，我们绝对可以帮你拿到你要的数量。”
“那么价格呢？”汪直没有看他，依旧在打量着手中的枪。
“价格好商量。”斯科特等人立即频频点头，一副唯恐他在下一秒就反悔的样子。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希望我们这次合作愉快了。”汪直伸出手去和他握了一下。
斯科特面上大喜，随即开口：“不如我们现在就趁机谈一下具体的合作内容如何？”
“现在吗？”汪直似乎略有些犹豫。
斯科特怕他反悔，所以连忙急急开口：“汪，你现在应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吧，我们也没有，倒不如一次谈妥如何？”
汪直想了一想，随即开口一笑，“也行，那我们现在就先谈一谈这个事情好了。”
看着他开口答应，扎比耶鲁顿时松了口气，和其他人一样，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打仗了！打仗了！
川中岛合战开战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日本。
对阵双方分别是越后的长尾景虎和甲斐的武田晴信，起因是因为此年六月间，信浓诸将村上义清、高梨政赖、井上清政、岛津忠直、栗田宽明被武田晴信夺去领地，随后他们便赶赴越后向长尾景虎请求援助，欣然同意的长尾景虎立刻发兵八千出阵川中岛，与武田晴信正式对上。
一时间关于此次合战的消息几乎传得到处都是，而关于长尾景虎和武田晴信二人的小道消息更是被人不停地津津乐道。
大时代下的乱世人物果然是让人为之侧目啊。
六本木老板娘再次在心中为之感叹。
根据她从千代那里拿来的第一手资料，她不必听那些小道消息就知道打得死去活来的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长尾景虎，也就是被后世称为“越后之龙”和“军神”的上杉谦信，武艺高强，性格正直，为人非常仁义，而且他信奉佛教，是日本战国时代唯一一个终生不近女色的大名（汗！老板娘私下认为这人有点变态。）
武田晴信，后来更名为武田信玄，同样是战国时代屈指可数的名将，人称“甲斐之虎”。以“风林火山”四字为家训：疾如风，静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开创“甲州流”兵法。
总之，这是一场强者的游戏，而她还蛮荣幸的，居然可以成为这场战争的目击者之一。
至于这次战争的结果，似乎只是上杉谦信和武田信玄之间较量的开始，武田信玄在统一了甲斐、信浓后，因为想向越后进一步扩张自己的势力，于是在川中岛，与越后守护上杉谦信进行了五次川中岛合战，而这一次合战，正式拉开了川中岛合战五次的序幕，不过在上杉谦信与武田信玄长达五年的合战后，武田信玄去世，上杉谦信得知敌人病死这个消息，竟然叹息能与自己不相伯仲的英雄永远离去，并发誓绝对不再进攻武田家的领地。
其实按照史实来说，五次川中岛合战，看似各有胜负，实际上是由信玄控制了川中岛，而上杉谦信若是因为武田信玄病死就至此放弃进攻武田家的领地的话，只能说明这个人果然……仁义，和对手惺惺相惜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所以老板娘再次在心里叹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这话果然不错。
同情地为上杉谦信掬一把同情的眼泪，这个可怜的四十来岁就挂掉的男人。
“老板娘，你干吗老是叹气？”三四郎疑惑地凑了过来。
“因为，”她一边笑一边叹气，“打仗了。”
“打仗又关你什么事？又没有打到我们这边来。”三四郎满不在乎地开口。
果然，无论是什么时代的人都有事情不落到自己的头上便不着急紧张的共性，这一点完全可以从三四郎身上看得出来。
“如果打到我们这边来的话，我一定让松浦大人把你捉去上战场。”笑眯眯地挥一下折扇，她看起来狡诈极了。
“你是想让我刚上战场就被人抬回来吗？”三四郎斜着眼看她。
“没关系，你只要去领略一下战争的残酷美学就可以了。”她还是笑眯眯的。
“打仗打得血肉横飞哪还能有什么美可言？”以为捉到她话中漏洞的三四郎连忙嘲笑她。
“日本人不是向来推崇病态美吗？所有你们喜欢的东西，比如樱花，也是刹那就落尽的东西，最灿烂的时候也就是最接近死亡的时候，我以为三四郎你会很有体会才是。”她好奇地看着他。
“谁说的，老板娘你对我们有民族歧视！”三四郎气鼓鼓地嘟起了颊。
“像个包子！”她忍不住笑了，捏了捏他的脸颊后开口，“我的民族歧视还不够深，不然的话，我根本就不会理你对不对？”
说来说去，要不是长谷川千代那个正统的拥有大和民族血液的女人乱按键，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她的民族歧视，根本就是被她逼出来的，既然不可以光明正大地欺负她，那就欺负她的族人好了。
三四郎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这才不甘不愿地点了下头。
果然，小孩子还是有小孩子的样子比较可爱。
揉乱他细软的头发，老板娘笑得好不得意。
“我为了秀峰小姐伤心如斯，秀峰小姐却依然笑得这般开心，真是让我难过啊。”叹息般的声音响起，蒲生明男突然翻墙跳了进来，脸上带着她所熟悉的那种慵懒的笑意。
“蒲生？”衣秀峰惊喜地迎了上去，“你最近到哪里去了？”
“四处走走。”他笑了一笑，伸手搭在她肩上，不正经地开口，“这么久没看见我，是不是有点想念我？很担心我？”
扯开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衣秀峰这才开口：“这么久不见，我当然会担心你，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是会互相关心的不是吗？”
朋友吗？
蒲生明男吹了一下拂在额前的发，这才又笑笑地开口：“是吗？”
“不是吗？”衣秀峰看着他开口。
蒲生明男扬起唇笑了，“是啊是啊，秀峰小姐说什么都有理。”
“本来就是。”她笑了，带着点儿如释重负的感觉，“你既然回来了，还要走吗？”
“那要看秀峰小姐是否欢迎我了。”他挑眉，看着她开口。
“随时欢迎。”她微微一笑。
其实松浦隆信那边自然有地方给他住，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在那边住过，如今因为奈美的关系，只怕他更不敢回去了吧。
店门处传来有人进门的声音，衣秀峰回头看过去，就见汪直走了进来。
看见蒲生明男，他也惊喜地开了口：“你回来了？”
“怎么？”蒲生明男颇感好笑地看着他和衣秀峰，“我还以为你们巴不得我不要回来了呢。”
“说什么呢。”老板娘害羞了。
“什么都没说。”蒲生明男无奈一叹，伸手指了一下厨房的方向，“有东西吃吧？”
“有啊，你去找吴婶吧。”衣秀峰对他点了点头。
“走了。”他笑笑地走开，转身的瞬间，还是无可避免地叹息。
衣秀峰看着汪直微微一笑，“你找我有事？”
他也低头一笑，“难道我找你就是因为有事吗？”
“当然你没事也可以来……”她顿了一下，看着他盈盈一笑。
汪直只觉得心下一跳，有些别扭地稍稍移开视线，片刻后才看向她，“今天扎比耶鲁带着斯科特那些人来找我，想让我和他们一起合作做生意。”
衣秀峰的眉突然拧了起来，难道说……
“然后呢？”她静待他的下文。
“后来，我决定和他们一起做枪支生意，你觉得，这样如何？”他开口征求她的意见。
果然！
衣秀峰重重地垂下了头去，果然历史还是蛮正确的，虽然小处有点问题，但是大方向却是没错的。
“怎么了？你以为不妥？”汪直疑惑地问她。
“没有没有，”她连忙摇头，“我觉得挺好的。”
“你也知道，现在川中岛合战开战了，要促成这笔生意不是什么难事。”他的唇角微微一动，继续开口跟她往下说。
“嗯，日本现在作战几乎还都是冷兵器……”她突然闭嘴，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并注意到她奇怪的说法，她这才连忙改口，“打仗的时候依靠的还是长柄枪作为基本武器，如果把火绳枪用到战场上的话……”
恐怕死的人会更多一点儿吧？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说不下去了。
明知道历史就是这么发展的，而历史上的那个“汪直”也确实是在日本境内贩卖军火，但是她却还是没有办法鼓励他说“好，你就去做这个生意吧”。
真是让人苦恼的事情……
“不过，我总觉得只卖给交战双方的其中一方似乎对另一方不太公平。”他突然开口。
她也无奈，“那你两边都卖吧。”
刚好可以赚两份钱。
“不过……”他却似乎又踌躇了，突然看着她开口，“本来战争就最让人苦，我如果真的做成这笔生意，只怕会让那些兵士们更苦吧。”
衣秀峰惊讶地看着他。
他低下头去，“虽然已经和他们说好了合作的内容，但是之前只是想有了枪支之后，可以更好地防御外敌入侵，但是直到我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我才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刚才看到你的神情，似乎也并不是很赞同这笔生意，不是吗？”他略略低头认真地看着她。
她轻轻地点了下头，抬头看着他，“当然，你可以做枪支生意，但是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要让买家把它利用到战场上，可以吗？”
明知道这根本不是她或他可以控制的事情，但是她却忍不住要这么说。
而他……
居然点头，郑重地开口：“好。”
答应了她。
为什么，他的每一次举动都会和她以为的不一样呢？
到底是历史改变了他，还是她改变了历史？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比如之前与葡萄牙人谈成的枪支生意。
川中岛合战的爆发同样让葡萄牙商人感到他们的商机来了，所以科斯特等人一方面拖延与汪直的交易，一方面却私下与交战双方的主将各自见面，兜售自己的枪支。
虽然最后并没有运用到战场上，但是火绳枪的生意却空前地高涨起来，各地大名纷纷与葡萄牙人进行接触，希望能自他们手中得到这样新型便利又比长柄枪杀伤力大得多的武器。
至于与汪直之前谈妥的生意，早就被他们丢到一边去了，但是汪直却一笑了之，似乎并不在乎这笔生意的样子，直到后来松浦隆信再次跑来宋城找他。
“汪船主，你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事儿？”松浦隆信急急开口，“难道就看着葡萄牙人占用我们的港口却独自得利而不管吗？”
“之前他们也找我谈过这笔生意，但是现在看来，他们显然找到了更好的买主。”汪直看了他一眼，“如果我现在主动去找他们的话，价格方面肯定和我们以前谈的不一样，只可能高，不可能低。”
“即便是现在，他们卖出去的枪支在价格上也是高得让人咋舌。”松浦隆信无奈摇头，“我这次来，正是为了这事，如果我因为价格的问题而没有去购买、但是大村氏或者龙造寺那边购买了的话，只怕对我们松浦氏族就太不利了。”
汪直为之沉吟片刻之后，突然开口：“这件事想要解决的话，并不是很苦难的事情，但是……只怕也不是很容易办到的事情，关键还要看别人怎么说。”
“哦？”松浦隆信疑惑地看着他，“汪船主有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即便葡萄牙人出价再低，如果没有人买他的枪支的话，你以为，他们还撑得下去吗？”汪直笑了一笑。
“你是说……”松浦隆信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去跟各地想买枪支的大名们联合起来，一起拒绝做他的生意，在这样的前提上，我会出面压价，直到价格合理为止，”他笑笑地开口，“到时候，即便斯科特等人不同意，也不得不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此话甚妙。”松浦隆信顿时击掌而笑。
“但是，谁去出面和那些大名们商谈呢？”汪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开口。
“你是说……”松浦隆信疑惑地指着自己，“我？”
“除了松浦君，还有合适的第二人选吗？”汪直看着他开口，“西都在松浦君的地界内如此繁华，想来其他人也会卖给松浦君一两分薄面，如此，松浦君出面的话，这件事情应该是会有转机的。”
其实他也并不是十分有把握，但是除了联合众人的力量一起抵制的办法外，还能有什么别的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松浦隆信思来想去了好半天，终于一拍大腿，“好，我去试试。”
“如此的话，这件来就拜托松浦君了，至于葡萄牙人那边，我会密切注意的。”汪直笑着站起身来，“这次，希望我们不必采取武力的方式就能顺利解决这件事情。”
松浦隆信也笑了，心中却颇为自己当初邀请汪直来日本的决定而庆幸。
这尊财神爷，他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轻易离开。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说起来容易，看起来也容易，但是做起来，却并不容易，尤其是牵涉到自身利益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变数。
比如按照汪直的看法，为了自身利益的大名会认同他的做法，进而让他能够从斯科特等人那里做成这笔生意，但是同样的算盘那些大名们同样打得很清楚，但是他们的做法同样很绝，虽然他们认同了他压价的方法，但是却没有同他合作，反而各自同葡萄牙人谈判，希望可以以较底的价格买到他们想要的火绳枪。
但是这样一来始终都是恶性循环，因为同斯科特等人来谈判的大名们实在太多，所以火绳枪的价格依然哄抬得很高，反正这家不做可以做那家，而那些大名们为了不让自己的对手们扩大势力，所以再次陷入之前的抢购之中，而所谓的压价政策等于是全部失败。
“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火绳枪的价格只可能越来越高，汪船主，我们该怎么办？”松浦隆信忧心忡忡地开口，听说大村氏那边的人前两天已经去找葡萄牙人了，要是他们买了枪的话，再来向松浦氏挑衅，只怕松浦氏不好对付呢。
此刻他们说话的地点移到了六本木，因为松浦隆信找来的时候，汪直根本不在家，所以他径直去了六本木旅馆，然后便在这里找到了汪直。
对这一点，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自己找对了地方，还是应该感慨为什么汪直为在六本木旅馆里。
汪直听完他的话只能无奈一叹：“我能有什么办法，他们根本不能够联合在一起，只知道各自打算。”
“汪船主，想个办法吧。”松浦隆信皱着眉毛看他，仿佛只要这样就能看出什么办法似的。
汪直沉吟不语，半天都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才开口：“解决的办法只可能有这一个，就是要各地想要购买枪支的大名们联合起来。”
“如果我禁止葡萄牙商船靠近我们的港口呢？”松浦隆信突然开口。
房间外突然有人开口询问：“我能进去吗？”
汪直听出了门外人的声音，连忙开口：“进来吧。”
进门的人看着松浦隆信一笑，“不好意思，我刚才听到了大人的主意，大人难道是想把一笔好好的生意推到别处去吗？”
“怎么说？”松浦隆信疑惑地看着六本木的老板娘开口。
“据我所知，大村氏那边的横濑浦，适合停泊葡萄牙的商船。”衣秀峰停了下来，看着他们俩轻笑了一声。
松浦隆信果然大为紧张，“真的？”
“你放心，恐怕葡萄牙人自己现在还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所以如果大人你想要让葡萄牙商船暂时远离我们的港口来达到枪支买卖的最终目的，恐怕是行不通的，万一到时候葡萄牙人四处找寻港口而泊到横濑浦的话，只怕会是大人的损失呢。”衣秀峰点头一笑，回眸看向了汪直。
汪直看着她轻声开口：“你有解决的办法？”
衣秀峰蹙起了眉，“办法倒是有，但是只怕会给西都带来一定的影响。”
“衣小姐快说。”松浦隆信急忙开口。
“不再做外地商户的生意，但是要告诉他们原因，而且凡是由我们这边流出的日需品，只要牵涉到那些大名的话，全部掐断供给，让他们不得不去正视这个问题，我们都知道，现在的西都生意范围很广，根本不会输给京畿或是其他的繁华地区，如果我们这么做的话，起码附近地区都已经在我们想要获取联合的范围内了。”衣秀峰说完之后看着汪直，“但是这样的话，只怕西都最近的生意，有些不太好做了。”
“太好了，就这么办！”松浦隆信听完之后顿时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汪直看了衣秀峰一会儿，随即对松浦隆信开口：“就先这么办着吧，看看效果如何再说。”
“那我先回去，找时间再去跟他们做一下联系。”松浦隆信说着便站起身来朝外走去，汪直和衣秀峰送他到店门口，看着他上轿远去，这才又走回店内。
衣秀峰轻声开口：“我这办法是不是太狠了点儿？”
“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好办法，”汪直笑了一笑，“起码我觉得比我的好得多。”
衣秀峰低头笑了一笑，“我们这是不是叫做无商不奸呢？为了枪支生意，居然这么做……”
“但是如果由那些大名们自己购买的话，价格势必会高很多，他们向百姓征收的矢钱必然也会增加，就为了这个，我们也要把枪支生意拿到手里。”汪直正色开口。
衣秀峰略略扬起眉看着他，忽然对他盈然一笑。
“怎么了？”他疑惑地开口询问。
“只是觉得，你似乎和我想象的真的不太一样呢。”她又笑了，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微微怔了一下，他含笑握住她主动伸来的手。
事情终于至此取得了突飞猛进式的发展，虽然西都因此而造成了暂时性的损失，但是那些邻近的大名们只怕才是受害者，不但日常用品如今无法享用得到，治下的商户们要求他们答应与其他人联合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因为在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他们只怕就要因为没有生意可做而破产了，难道一定要他们跑到很远的京畿或是其他的商业区去吗？即便能去到，损失只怕是难以估计的。
“这样的话，我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为此事而担忧的几乎头发都白了好多根的松浦隆信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那么，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等葡萄牙商人们来，在那之后，恢复西都的正常贸易，并且尽量弥补商户们在这一阶段的损失。”汪直淡淡地开口。
“汪船主，你确定你不是在做慈善事业吗？”松浦隆信笑了起来，“大费周折解决了的事情，现在只要给他们生意做，已经是很让他们感恩戴德的事情了。”
汪直看了他一眼，这才慢慢开口：“但是会影响到西都的声誉，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要商户们继续信任西都。”
松浦隆信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诚心地开口：“汪船主，你们明朝的皇帝没有重视你这样的生意人，真是他的一大损失。”
他却只淡然一笑，举重若轻地开口：“那么就是说，对于松浦君来说……”
松浦隆信看着他哈哈一笑，没有再继续开口说话。
为什么会这样？
斯科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最近找他来买枪的人越来越少了，直至到现在为止，几乎没有了，偶尔来那么一个两个，要的量少不说，给的价格也远远超出他的预想范围，他本来还指望着借川中岛合战好好宣扬一下火绳枪的威力，没想到作战双方的主将对他的将火绳枪用于战场上的建议都没有怎么理会。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能做火绳枪买卖的生意却也已经吸引了其他人，前一阵子，他们几乎忙坏了，不停地和他们谈判，希望促成这桩生意，但是对于他提出的价格，那些人却总是为之咋舌。
当然，他不急，有的是时间慢慢等。
依他的观察来看，火绳枪在这里绝对是大有市场的，日本现在国内经常处于战乱之中，为了小小的一点儿地盘互相争斗是经常发生的事情，而长柄枪——
忍不住想嗤笑两声，那简直就是野蛮人的武器。
但是本来还有很多人来找他的，现在为什么只来那么小猫三两只，让他怎么想都想不通，难道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火绳枪的威力吗？
疑惑地点上一支烟，他想借以理清自己满脑子的疑惑思绪。
海风迎面吹来，将站在船首抽烟的他眼前淡薄的烟雾吹的向后飞去，然后又一点一点融入空气之中，弥散出一顾浓浓的烟味。
朝远处看过去，只见潮来潮往，波涛起伏，撞上岩石后便溅出一片飞花碎玉，被夕阳映射出朦胧的光雾，几只身形伶仃的海鸟叫着在岩石上来回蹦跳着觅食。
再朝远看，便是通往异国的海上之路……
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有人顺着梯子上了船，他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扎比耶鲁，他便随口说了一句：“到哪儿去了。”
“随便走走，遇到了一些对天主教很感兴趣的人便多待了一会儿，”扎比耶鲁走到了他的身边，被烟味呛得稍微朝一边闪了一点儿才开口，“你呢，为什么在这里抽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吗？”
“怎么可能？”潇洒地吐出一个烟圈，斯科特满不在乎地开口，“等我谈成这笔枪支的生意就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烦忧的了。”
“斯科特，之前明明不是和汪船主谈好了和他合作的吗？为什么要反悔？”扎比耶鲁疑惑地开口问他。
斯科特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干吗那么认真，何况我做生意，自然是谁出的钱多谁就是我的上帝，汪那边给的价格远远没有我现在要的那么高，既然这样有利可图的话，我为什么要把枪卖给他？”
“但是毕竟你先答应了他，而且当初是我们上门请求他和我们合作的……”扎比耶鲁试着开口。
“扎比耶鲁，你好好传你的教就好了，生意上的事你不懂，就不要再多说了。”斯科特不耐烦地开了口，随手将抽完的烟扔在地下，用脚重重地碾了一下。
“但是我听说……”扎比耶鲁犹豫地不知道要不要打破他的美梦。
“你听说什么？”斯科特疑惑地回头看他。
“斯科特！斯科特！”有人噔噔噔地顺着梯子爬上了船。
“什么事？”他抬头看着那个叫多梅尼的男人。
“你听说了吗？那些藩主们说我们的枪支价格给的太贵，所以联合起来谁也不买我们的枪支。”多梅尼慌张地把他刚知道的消息告诉给他。
“放心，他们不会不买的，只是故意做做样子罢了。”斯科特好笑地摇了摇头。
“可是……”多梅尼叫了起来，“我听说的，却是因为汪的关系，所以他们才联合起来的。”
“斯科特，我跟你说过不要轻易去惹汪的。”扎比耶鲁颇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