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跟谢麻子出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至头顶,阳光照得人浑身不自在。
俩人好不容易通过了检查,出城门没多远撒腿就跑,好像怕鬼子再变卦把他们抓进去一样。
泥鳅挎个菜篮子跑的快,谢麻子扛着一包蔬菜,在后面累得气喘吁吁。泥鳅看在谢麻子救自己的份上,路上帮麻子扛了几次布袋。也就一根烟的时间,他们觉得离县城远了,找个空地歇了起来。
泥鳅蹲在地上,敞着怀,不停地拿布衫扇风。
谢麻子坐在了一个石头上,不停地用手擦拭脸上的汗。
“你小子腿脚挺利索啊。”
泥鳅眨巴着眼睛回答说:“逃命哩,不利索行么?”接着又说,“谢谢你救了俺一命。”
谢麻子听到泥鳅感谢的话,没有理他。心想,这小子倒也有点良心,可想起泥鳅耍点子跟他做的交易,气就不打一处来。方才在城里,谢麻子要是走了,泥鳅十有八久活不成。泥鳅若是死了,谢麻子那点事一定不会像秤砣一样沉重的压着他的心。可他还是救了泥鳅,他也说不出啥原因,就觉得泥鳅可气但并不是那么可恨。
“谁想救你?抓了你能放俺走吗?俺是救自己。”
泥鳅听出了谢麻子话的意思,他还为胁迫他的事儿生气。泥鳅没有搭话,嘿嘿笑了几下。
谢麻子跟泥鳅到了寨门口,一个站岗的兄弟跟他打招呼:“麻子回来了,带那么多东西。”
“大当家交代了,二当家弄来了粮食,要好好犒劳兄弟们。”
另一个人放下枪,上前打算帮他抬布袋,谢麻子说:“不用,好好站岗吧,俺自己行。”
“这位兄弟谁啊?有点面生。”
泥鳅摘下帽子,笑嘻嘻地回答说:“兄弟们好,俺是……”
“这是俺徒弟,进寨子不久。”谢麻子替泥鳅回答他们。
泥鳅赶忙说:“以后还请兄弟们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都是自家兄弟。”
谢麻子惊了一身汗,多亏下午换岗,要还是早上站岗的人,非露馅不可。他们知道谢麻子是一个人出去,回来莫名的多一个徒弟。还好,跟前的门卫不知道早上的事情。
泥鳅戴上帽子,挎着菜篮跟在谢麻子后面。
“三当家好。”谢麻子弯腰向一个人问好。泥鳅见状,也学着谢麻子向那人问好。
“嗯,菜买来了。”一个女人问道。
泥鳅紧紧挎着菜篮,也没敢抬头看她。
“买来了。三当家要是没什么事俺们先走了。”
三当家随和地说:“去吧。”
泥鳅头埋的更低,跟着谢麻子就走。就在他跟三当家擦肩瞬间,忽然听三当家喊道:“站住。”
谢麻子惊得心速加快,莫不是三当家看出了什么端倪。问道:“三当家有什么吩咐?”
三当家没有理谢麻子的话,盯着泥鳅说:“你——菜掉了。”
泥鳅低头一看,确实篮子里的菠菜窜到了地上,赶忙放下篮子弯腰捡起来。
谢麻子训斥泥鳅说:“干啥事都是毛手毛脚的……”
三当家劝道:“好了,下次小心点……”
泥鳅跟谢麻子进了厨房,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刷碗洗筷。见谢麻子扛着菜进了屋,问:“今天咋回来这么晚?”
“城里出点事,盘查的严,耽搁点工夫。”
“咋了,出啥事了?”
“听说鬼子被人宰了几个……”
“啊!谁这么大胆,敢杀鬼子?”
“我看八成是八路。”
“这位是?”
“厨房新来的伙计。非缠着跟我学做菜。泥鳅,这是老张。”
泥鳅礼貌的点点头,然后放下菜篮帮着刷碗。
“嗯,小伙子挺机灵。”
这人叫张二九,平日里就他跟谢麻子给寨子里的兄弟做饭。寨子里的兄弟渐渐多了,他本想着跟大当家说声让他送来一个兄弟帮忙,没想到还没说当家的就送来一个人,真是雪中送炭。他心里喜滋滋的,以后做饭可就没那么忙了。
泥鳅安分守己的在寨子里做了三天饭,在厨房里忙的团团转。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每当想起这群狼吞虎咽的土匪,他恨的牙根痒。
“这群畜生,吃俺村的粮,还杀俺们人,俺一定弄死完你们。”泥鳅这般想着,眼睛充血一样直直的盯着屋顶。
他犯愁了,动武报仇太危险,跟这些土匪动武不是自找死路吗?他有自己的准备——下毒。可是厨房里一直有人,饭菜里下毒容易被被察觉。要是在送饭的路上呢?那也不行,路上来来往往都有人经过。哎……泥鳅不禁叹口气。
“泥鳅,想啥呢?明天一早还要去买菜,睡吧。”
“没想啥,这就睡。你也睡吧,老张。”
泥鳅眯着眼睛又琢磨了会儿,忽然睁开眼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怕吵醒了谢麻子和张二九,老老实实躺在了床上。
后半夜,谢麻子跟张二九都响起了鼾声,睡得正香。泥鳅轻轻下床,蹑手蹑脚遛进厨房,掀开水缸盖子,往里面倒了一包药。忽然外面猛的一声响动,泥鳅跨到厨房门口,原来是一只猫,叫了一声跑开了。
泥鳅把装药的纸塞进兜里,找根筷子使劲在水缸里摇几下,盖完盖子偷偷回到了床上。
躺在床上,泥鳅心里从未有过的畅快,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他觉得还没睡多久,就被谢麻子从床上拽起来了。他俩要去县城买菜,泥鳅不情愿的跟谢麻子下了山。
奇怪,城门口比平时多很多伪军和鬼子把守,鬼子和伪军一个个困的直打哈欠。俩人随着进城的百姓,很容易进了城。谢麻子本想找相好的女人,但看到身边的泥鳅,立即打消了念头。
买了菜,俩人没有在县城逗留,带着菜朝城门口走去。泥鳅心里盘算着,寨子里土匪该吃过早饭了,要是这样的话,肯定都中毒了,死不绝也剩不几个活口。回去替乡村父老看看那些罪人的惨状。想到这,泥鳅长长舒了口气。他若无其事的跟在谢麻子身后,一起接受伪军检查。这时,不远处一双眼睛突然盯住了他。那个人低头向旁边穿便衣的张开顺低语几句。
张开顺大喊,“抓住他们,他们是凶手。”
泥鳅听到后,抬头一看,一个伪军伸手就要抓他。他顾不得菜篮子,拉着谢麻子就跑。
谢麻子一脸雾水,扭头一看,后面跟了一大队伪军和鬼子,不停地朝他们开枪。俩人跑得更快了,鬼子伪军更是穷追不舍。
跑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谢麻子忽然喊道:“泥鳅,进林子。”
说完先钻进了树林,泥鳅紧跟着也钻进了树林。枪声越来越远,原来鬼子和伪军沿着大路追他们去了。
“娘的你到底啥人?”谢麻子累得气喘吁吁,不忘骂泥鳅一句。
“老实人。”
“放屁?老实人,那你跑什么?”
“不跑行吗?鬼子说咱杀人了,那还活的了?”
“坏了,门口的几个伪军认得俺,俺进城卖菜经常见面。这下完了,他们肯定进寨子要人。不行,赶紧走。”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就要走。
“歇会儿,鬼子也是人,跑不了那么快。”
“那你在这歇着吧,等着鬼子来索命吧。”说完,扭身走了。
“麻子等等俺……”泥鳅拖着沉重的身子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