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被押回山寨的大厅,与上次不同,这次是在深夜。令杜邵航意想不到的是,首领竟给他落座!
杜邵航坐在那,犹如针毡。一道道惊奇的,怨恨的,不解的眼光让杜邵航手脚不知往哪放,生怕一句话说错,就被这群人生吞活剥。
首领亲自将浅黄绒布送至杜邵航手里,又从衣服下摆撕下一片,执起毛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大段,递给污蔑杜邵航是盗宝贼的大汉。
“为表公平,二弟,你来对看吧。”
大汉对着首领鞠躬,粗声粗气地喊道:“开始吧!”
借着昏暗的烛光,杜邵航艰难地念了起来:“永……永和九年,岁……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咦……”
“快点,别婆婆妈妈的!”大汉无视杜邵航的惊讶,催促着。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杜邵航皱眉,虽然他不精通古文,但是他爱好书法,这一段他可是滚瓜烂熟,这哪是什么藏宝之处啊,不就是《兰亭集序》嘛!
“快点!”见杜邵航将第一段念得准确,汉子烦躁地催促着。
杜邵航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
“停……没有了你还念!”汉子皱眉,心里很是不悦。
杜邵航微微吐气,灯光那么暗,他怎么可能这么流顺地念着?只是他忘记看最后面,以为是全文,所以一鼓作气地背了出来。
“你……还能知道后面的?”
“当然。”天知道,他学习书法那时,便是从这篇《兰亭集序》开始,这么多年写下来,怎么不会背?
“那你继续……”首领显然很高兴,兴致勃勃地听着。
“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整篇背下来,杜邵航口干舌燥,拿起水壶灌了几口水,未料想首领竟来到他面前。双膝跪下,口中念念有词:“恭迎圣主……”
“这……”不止是杜邵航,大厅里的人全惊呆了!他们的带头大哥,竟然会对一个只来不到十天的小子下跪!
“您就是巫尊所说的圣主,身上定有神物,请圣主带领我们,开辟新纪元。”
“什么圣主,圣物?我……”杜邵航督见对文的那汉子,面露凶光,心里不由得升起怯意。
“圣主……”
“大哥!”汉子将首领拎了起来,“怎可凭这不知所谓的话语确定他便是巫尊要我们等待的圣主?”
“尔等不知,我写密文的时候,故意只到绒布上的那一半,为的是给他第二次考验,哪知他便全部念出,若不是圣城来的圣主,又怎会看懂这巫尊留下的字?又怎会知道那后续的内容?”
“这……您要说他有圣物,我便扒光他的衣服看看!”
还未等杜邵航反应过来,汉子便一把将他揪住,按倒在地上,一件一件地从他身上扒下衣服。
天啊!还有没有王法!虽然不是光天化日,却也在朗朗乾坤,居然被一个男人扒光衣服!
“二弟!快快住手!”
“老大,你看!”
眼尖的小喽啰扯下挂在杜邵航脖子上的那条黑链子,递给首领。
“这……这……”首领连连后退,最后跌坐在椅上。“快,二弟,快住手!”
汉子哪里肯定,狠狠地掐着杜邵航的脖子,巴不得将他弄死。
“快,快拉开!”首领与众弟兄扒开二人,杜邵航已经被掐得脸色发青。
“将他拖下去!”首领恨恨地吩咐道,拉着杜邵航离开大厅。
“这是哪来的?”首领将项链递了过去。
“从我的国家带来的。”杜邵航还是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
“你不是殇国的人?”
“不是。”杜邵航摇摇头,他对这个问题已经不惊奇了。
“如此,你便是我们要等的圣主啊!”首领又想下跪,被杜邵航扶住。
堂堂七尺男儿,动不动就下跪,多不好!
“我不知道什么圣主,圣物,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杜邵航无奈地摇头。
“请随我来。”
首领领着杜邵航一路往前走去,杜邵航认得,那是刚才自己误闯的山谷。
来到石壁前,首领进石房拎了把剑,又带着杜邵航七弯八拐地来到一处由山河汇聚而成的池塘,跃上石子,将剑插入池塘中。
杜邵航不知首领的用意,只见剑没入池里,渐渐消失不见。不久,池里喷出一道蓝色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夜,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出现在杜邵航面前!
妈呀!真的是龙!骆头,蛇脖,鹿角,龟眼,鱼鳞,虎掌,鹰爪,牛耳。全身散发幽蓝色的光芒。
杜邵航想都没想,撒腿就跑,却发现手臂被人抓住,首领笑吟吟地看着他。
杜邵航定了定神,眼前的这条龙虽然散发出幽蓝的光,尽管也张牙舞爪地来回盘旋,就是不肯接近他们。杜邵航缓缓伸手,虽然触摸不到,却依稀能感觉光线稍微颤抖。又走几步,侧面的龙虽是立体,却又不像立体。杜邵航这下明白了,敢情是有人将投影仪之类的东西丢水底了!
不过也太牛了吧!高防水的投影仪!
“圣主,您看,龙的脚上。”
顺着首领的手指望去,龙的脚上绑着一张飘扬的东西,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符合,赫然是“欧米伽”!
“巫尊说过,这世上会出现一个来拯救的人,身上会带着与龙神一样的标志,您就是巫尊让我们等的圣主,请圣主领着我们一起创建新纪元吧!”
“等,等下!”杜邵航连连后退,这么快又给他扣个这么大的帽子,从蓝芸子一下子变成救世主!谁担当得了!“你会不会搞错了,我……”
“圣主,您别再推脱了!巫尊说,绒布上的名言不是谁都能认识的,在下不敢言博学,却也精通一二,参详七载,却未曾有收获,若不是巫尊留下的译文,在下实不知详情!请圣主为我等做主!”
笑话!我还想找人做主呢!杜邵航越想越不对劲,这里的人神神秘秘的,一下子要杀他,一下子污蔑他,现在还给他戴这么高的帽子,说不定下次就是让他五马分尸了!
“我……”
“请圣主取出神泉!”
“我哪知道你们神泉在哪!”杜邵航没好气地吼道,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奇特了,当了极乐宫的法王,又被莫名其妙地赶出来已经让他够窝火的,现在在这边避难,差点死掉不说,还要当什么救世主,他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能救谁!
“圣主,您误会了。”首领并不把杜邵航的怒气放在眼里,“在下所说的神泉,并非泉水,而是刚才没入池中的那把剑,刀锋之利,无器能敌,弑人见血不饮血,犹如泉水流过剑体,不着痕迹,谓之:神泉。”
还未等杜邵航开口,便有个声音恶狠狠地传来:“老大,你好狠心!兄弟我跟你多年,竟为了这个不知所谓的小子,将我囚起。今日,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幽蓝的光下,一把利剑迎面刺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鲜血染红了池边的流水。
“老大!”
“首领!”
谁都没有想到,首领竟会替身而出,为杜邵航挡了这一剑。
也就这一剑,刺穿他的心脏,让他回天乏术。
“二弟,这是……大哥的心愿……莫……莫怪……”首领看着杜邵航,露出期盼的神情:“以后……拜托你……圣……主……”
“大哥!”
首领的身体还有余温,手指却不再能动,身体已然失去活力,软绵绵地瘫在杜邵航怀里。
这是杜邵航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他的面前,而且是为他而死。他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直愣愣地看着怀里的首领,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何反应。
脑海里飘过很多思绪,逃跑,拿剑,杀了眼前的人为首领报仇,甚至,他想回极乐宫让红蔷与薇儿教他武功。思绪万千,而身体却依旧杵在那,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