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离别总是伤
九天后，胤祥带着我回娘家行归宁礼，我央他早些动身，刚过了卯时就去了。通知了府里，到了之后发现父亲哥哥早在门口候着了。我规规矩矩地随胤祥踩着脚凳下了车，父亲哥哥向他和我行了礼，我连忙搀了父亲一起进去了。
刚走了几步，一个小人儿步子不稳地跑了过来，奶娘在后边也跑得急，“小少爷，了不得，快随我回去。”
父亲沉了脸，哥哥连忙跑向庭生那边，我快步拦了他，只见庭生摇着小手稚嫩地喊：“姑，姑。”
我大乐，一把抱起了他，把帕子给他拿着玩，“看来姑母的长命锁没白送。”转头十三阿哥正颇有兴味地看着我笑。
“阿玛先进去吧，我去看看额娘。”我抱着庭生去了额娘屋里，等在里面盛装打扮的母亲姨娘嫂嫂看见我抱了庭生进来都愣了，云琳赶忙跑过来要接，“福晋，这万万使不得。”
我阻了她，笑，“没事，这孩子跟我亲我高兴。”
她也不好说什么，母亲他们按照规矩给我行了礼，我也给她行了，再逗弄了一会庭生，奶娘就把他抱下去了。
跟母亲闲聊了一会，总是报喜不报忧的话，十三阿哥待我很好，其他福晋们也和善，我是嫡福晋，受不了委屈的。
正说着呢，外头报十三阿哥到，女眷们手忙脚乱地退至屏风后面了。他跟母亲客套了几句话，临走前嘱咐我别太伤心，常走动着就是了，复又去了正厅。
姨娘都啧啧叹道：“早就听说十三阿哥气宇不凡而且性子又好，如今看来，青儿真是好福气。”
我答谢了她们。说了一会想必也知道我肯定要跟母亲单独说话，她们就退下去了。我偎依在母亲身边，趴在她腿上问她：“额娘喜欢十三阿哥吗？”
母亲轻轻拍着我的背缓缓说道：“他身份尊贵，是个皇子。以后你受了委屈，娘家人都替你做不了什么的。”
我从没想过这些，听她说完出了一会神，忙劝她：“他不是乱发脾气的人，对我也很好的。”
她也笑了，说：“是额娘糊涂了，他对你阿玛和我都是极其尊重的，并没有丝毫不庄重的地方。刚才看来，他对你也是真心的好，你阿玛跟我也能稍稍安心些。”
巳时结束了家宴，按照规矩午时之前就回了胤祥府中，临走又哭了一场，从今往后那府中的快乐时光都离我远去了。我生活了五年的地方，父母的诸多宠爱，哥哥嫂嫂的深厚情谊，甚至连姨娘们都渐渐淡出了。
中午倒头就睡，离别总是伤。醒来时却发现胤祥正靠在床头看我这几天看的书，我微微睁眼，他笑着低头问：“醒了？”
“嗯。”我大力揉着眼睛。
“小心戳着眼。”他说完一边看着书一边抬手握住我还在揉眼的手，“你倒是睡得自在。”他嘲笑我。
“难道爷没听说过春困秋乏吗？”
我坐起身子，理了理头发，侧头笑着斜斜看了他。他似乎兴致并不高，只勉强笑了下，闭了眼睛抬手揉了揉额头，我心里惊讶，他似乎有什么事情？我靠了靠他，拿下他的手自己给他揉着太阳穴，“胤祥怎么了？有什么不痛快的跟青儿说说吧。”
他不说话只任我给他捏着额头，许久才声音嘶哑地说：“皇阿玛下旨，让容惠嫁给蒙古翁牛特部杜陵郡王仓津。”
我的手停住了，胤祥抬眼看着我，满是悲怆。我从炕上爬了下来，大叫：“杏儿，杏儿。”
我开了衣橱，拿了件衣服自己穿上，又快步走到镜子面前，杏儿连忙进来，看我一脸惊惶就小声问：“格格，怎么了？”
“快给我梳头，咱们进宫。”
胤祥抓住我的胳膊道：“已经这个时辰了，哪有这时候进去的？”
“就是深更半夜我也得进去。”我执拗地盯着他喊。
“杏儿，还愣着做什么？快点！”我声音尖利得让自己听着也害怕。杏儿忙手忙脚乱地到我身边。
绛雪轩中一片沉寂，我自从回家待嫁就一直没有回来过，遇见这样的事我家格格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该有多伤心？我脚步踉跄地进了屋，大喊：“格格，格格……”
几个小宫女见了我都有些惊讶，“福晋怎么这时候来了？”
“格格呢？”我问。
没走几步就看见容惠格格倚着门含笑看着我，我忙走了几步，她笑道：“怎么嫁了人这冒冒失失的脾气不见少却见长了呢？”
我看着她略有些红肿的眼睛和越发清减的身材，眼里的泪忍了又忍，“格格怎么忘了，不是老话说青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她微微笑了。我几乎要哭出来，半天才问了一句：“格格，不要紧吧？”
她拉了我的手，还是往昔在一起的样子，“以前就跟青儿说过的，这是我的命，逃不掉的。”
我听着她依然平静的音调，我脱口便说：“让十三爷去求求皇上吧？”
她摇头，又轻轻笑了，“没用的，别让十三哥为了这事得罪皇阿玛了，先前几位公主都嫁得，为何我不可？”
我把肚子里的疑惑生生地吞了下去，只能问：“什么时候出嫁？”
她说：“今年五月，皇阿玛出巡塞外之前，蒙古博尔济吉特氏仓津王爷会来迎亲。”说完又是沉默。
我再问她：“我能为格格做些什么？”
“不用做什么，如今十三哥也已经娶了你，我最后一桩心事也了了，”她低头沉思，猛然又抬起头来，“我就只有这一个哥哥，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她的眼圈红了。
我使劲点头，泪却掉了下来。这样一个坚忍美丽的女子，此刻还心念着她唯一的亲人。
我无精打采地回了府，杏儿在一旁默默跟着我，知道我心情不好所以她并不多话。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起身边的嬷嬷丫头们：“爷呢？”
她们忙去问了，不一会回来禀告：“侧福晋找爷，正与侧福晋在一处。”
我紧紧握着拳，指甲几乎要刺进肉里，“带我去找他。”旁边的人都忙应了。
瓜尔佳匀芷虽然生了个女儿，但是因为这是胤祥唯一的孩子，所以上下倒也尊敬。我去的时候匀芷正在逗她，胤祥看不出脸上的表情究竟是喜是怒。我进了门看着这景象就笑了，瓜尔佳氏赶忙给我行礼，我抬手扶了，“快免了吧。”然后看了看她的小女儿，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我只盯着胤祥，说，“我来只是想问爷一件事，那位蒙古王爷仓津是什么样的人？”
他缓缓道：“略嫌莽撞。”就这么一句话，我的头就要炸了，容惠啊容惠，你这样一个晶莹剔透的可人儿，情何以堪？
“我问完了，爷今儿也乏了，早些睡吧。”说完就请安告辞了。回了屋，只是担心容惠格格，我总该为她做些什么的，让她不那么遗憾地离开。思来想去，不得要领。
又想起了胤祥，安慰自己非常时期，不是吃醋使小性子的时候。自嫁进来一连九天都与我在一起已是引起其他福晋的不满，我会吃醋别人不会吃吗？咬着帕子心里默念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一宿翻来覆去，全是心事，胤祥是个知趣的人并没有过来。
我第二天差了杏儿收拾了包袱给胤祥留了封信就进了宫。去求了德妃娘娘，让我去陪容惠几天，好歹是主仆一场。她没有异议，禀了康熙也同意了。还得到了美誉：“难得这样有情意。”
我高高兴兴地往容惠格格的绛雪轩跑，路上很是得意，仿佛又回到了刚入宫的时候。我还是大踹其门喊：“格格，你亲爱的青宁回来了。”
容惠依旧是一脸惊讶，这次却是哭了出来。我安慰了半天自己也忍不住哭了。她先止住了，笑说：“你跟十三哥刚新婚燕尔的，这样我岂不是成了罪人？他心里肯定怨我呢。”
“格格见外了不是？咱们可是一家人啊，出门几天其实才好，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吗？”说完她果然格格笑了起来。
胤祥下了早朝就过来了，看着我无奈地摇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连忙说：“我知道你心里绝不比我好受，如今我代你把这件事情办了，你心里也能好受一些不是吗？”
他深深地看了我，不确定问道：“你，是不是跟我闹别扭呢？”
我装得一脸茫然，“没有，您的事儿本来就多，我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
他依旧疑惑地看了我，“如此你就早些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