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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人生如戏

杏儿的事很奇怪地没有了动静,不知道是十阿哥改变了心意,还是有谁在其间帮了忙。又过了一段时间,盈如身边的丫头绮罗跟了十阿哥,我对那个丫头还有些印象,塞外时候一双眼睛透漏着想嫁给皇子的信息,也总算如了她的愿。对于盈如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危险的人物放在身边,跟十阿哥总比跟十四阿哥让她放心。

一直忙于照顾额娘身体的我,这样的消息无疑让我安了不少心。我经常笑着对杏儿说:“你是个有福的,只是不知道谁看上了姑娘,替你解了围。”

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每日里陪我尽心照顾着,额娘的身子好了起来,吃的东西也多了些,某日我坐在炕上,像往常一般依偎着她,突然开了口:“额娘这辈子除了阿玛,心里还有别的男人吗?”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像看着怪物一样。我换别人举例子,“额娘,我只是很奇怪,姨娘他们喜欢阿玛吗,若是喜欢,她们看着自己的丈去宠爱别的女人,会不会心里不舒服?若是不喜欢,那又怎么度过这许多年的时日?”

额娘语重心长地说:“女人本就该依附于男人而存在,这是很正常的道理,从古传下来的规矩,嫁了人就该一心一意地以丈夫为重。你对他好他自然也都能感觉得到的。”然后看着我说,“前几日归宁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你是不是跟十三阿哥吵架了?”

母亲就是母亲,这样微妙的别扭都看得出来,我呵呵笑了,“没有。”

额娘的话我并没有听进去,因为八岁在接受这里的教育之前,我已经先接受了另一种教育。倒是有一句话听了进去,那就是将心比心。在这个时空里,毫无安全感的我保留了对他的真心,也劝诫自己要留有后路,因为这是我保护自己的手段,我迟早要离开这儿的,投入太多最后势必无法收场。我的这些不坦诚胤祥都感觉得到,所以他的投入与我成正比。

额娘康复了,我再也没有理由待在阿玛的府里,就回了自己的家,如果还算家的话。去给胤祥请安,规规矩矩地回了话,他问:“额娘身子可好点了?”

我避开他的目光,答:“谢爷的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他盯视着我半晌,终于吩咐:“大家吃饭吧。”

玉纤没有过来,害喜害得利害。

胤祥不说话,我也低头默默吃我的饭。

匀芷悄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怯怯问了一句:“爷跟福晋吵架了吗?”

我跟胤祥同时抬起了头看她,她吓得小声说:“是我多嘴了。”

沅沅轻轻笑了,“福晋最近脸色一直不好,从塞外回来就没了笑,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我忽然灿烂笑了,“没事的,最近一直看佛偈,上面说修行要有耐性,要能甘于淡泊,乐于寂寞。所以一直努力遵循着呢。”说完就低头吃饭。

沅沅又问了胤祥:“爷最近也在修行吗?”

我抬头看沅沅,她的眼里有慧黠了然的光芒,再转头看胤祥,他正好抬起眼来,两人视线交会了一会,蓦地发现很长时间我们都不曾正视对方了,他也缓缓扯了嘴角说:“佛经说得对,情执是苦恼的原因,放下情执,你才能得到自在。”

暖暖又长大许多,我跟杏儿逗她叫阿玛额娘,她只是转着大眼睛看看我,又再去看她感兴趣的,杏儿在旁边锲而不舍地努力教她:“小格格,叫阿玛,阿玛,额娘,额娘,我是嬷嬷。”

我笑了半天,说:“暖暖架子真是大,谁都让她开不了金口。”

奶娘在旁边侍立着,有些着急,“福晋不知,按说这时候应该能叫人了,怎么格格还是不开口说话呢?”

我对孩子没什么经验,听了也有些着急问:“用不用去找太医看看?”

胤祥正好进来看她,两个人见着都是一愣,平时我们都很默契地避开见面的时间,谁知道他今天回来得早正好赶巧遇见了,杏儿看我俩僵着,左右为难。暖暖突然开口叫了一声:“阿玛。”

胤祥脸上全是惊喜,大踏步走了过去一把抱了起来。

我也兴奋起来,跟着胤祥后面也走了过去,我疑惑地看了看暖暖,纳闷地问胤祥:“这丫头怎么只叫你?不会不认得我了吧?”满脸委屈地转向暖暖商量道,“你叫我声额娘不行吗?”

她眼睛又转了转,若无其事地喊:“额娘。”

好嘛,原来人家早就会叫了,只是拿着架子不叫。我倒被她吓了一跳,正缓着神呢,胤祥突然笑了起来,我抬头正好对上他看着我笑弯的眼睛,又看了看被他抱在怀里的女儿,心里被幸福烘得热热的,有多久他没这么笑过了?

室内一盏孤灯,满室氤氲的檀香气味,是胤祥最喜欢的薰香,我单手拢了头发放在袍子的外面,开了门坐在门前的亭廊里,遥遥看着远处朦胧显影的建筑群。人终究是不可能那样坚强的吧?只要承认了,就会好受一些。我不由自主站起了身子,杏儿连忙给我披了件衣服就随我出了院子。

“这些日子爷都在哪休息呢?”

她答:“一直在书房。”

我再问:“庶福晋那呢?”

“前一阵去过一两次的,这一阵子没再去过。”

我点了点头,府里流言又满天飞了吧。就笑嘻嘻地问杏儿:“有没有嬷嬷在背后说我得了久治不愈的病或者是爷对我彻底生厌了?”

杏儿看我难得开玩笑,也笑了起来,“谁敢啊,主子您可是财神爷,除非她们不想多领银子了。”

我哈哈笑了。

杏儿惊异地看着我,感慨地说道:“格格笑起来真是好看,可您前一阵老是愁眉苦脸的,真让人担心。”

不知不觉走到了胤祥的书房这,黑漆漆一片并没人守着,有些失望。看来是去玉纤那睡了,我与杏儿一起进了屋,待她点亮了灯,我随手拿起案上的书翻了几页,继续逗她:“这府里的福晋们谁最好看?你跟我说实话。”拿起手边胤祥平时写的字看了看,心里又赞叹了一回。

只听她道:“各有各的美法,在奴婢眼里谁都比上我们家格格。”

我放下字又站在书架前轻轻笑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替你回答了吧。”从架上拿了一本宋词选读,随手乱翻,笑着看杏儿,“匀芷就像这宋词,是府里最美的人儿,容貌清丽婉约,温柔可人,她跟咱们爷有一处最像,那就是温和无害的气质,让你沉迷但绝不奢靡,欣赏但绝不亵渎,一句话‘一年春好处,不在浓芳,小艳疏香最娇软。’”

杏儿托了腮坐在凳子上看我,点了点头。

我接着说:“沅沅……”再踱到书架处,看了半天翻出一本《楚辞》,“既浪漫又现实,看似浅淡实则浓烈,清新达人志向高远,深藏不露。可惜……”

杏儿忙问:“可惜什么?”

“她所有的淡然在碰见一个人时都成了无奈,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爷?”杏儿试探性地回答。

我拿书敲了敲她的光润额头,笑道:“聪明。”又接着说,“属于沅沅的一句话是‘冥冥深林兮树木郁郁’。”

我把书放回架中,手一本本地抚过去,忽然笑了就把那本书拿了出来,“玉纤,这个人我很难去说她的是与非,既没有匀芷的温顺也没有沅沅的明了,但是有一样是咱们都不具备的。”我顿了顿看着杏儿的疑惑眼神再说,“那就是她身上的质朴和偶然世俗,用情绪化的语言让你入戏去跟她计较,可是后来却忘了为什么要跟她置气,最后再细细想来,还算意味隽永。虽俗但绝不庸。”我把书皮露出来,上面写着“世说新语”。

“爷最喜欢她是因为她表面看来也最是喜欢爷,天天争风吃醋。处处表现不满。”这真是应了额娘那句话,你对别人的好人家都感觉得到,你不真心对人家人家又怎会真心对你?胤祥什么都好,聪明谨慎,温和有礼,智勇双全,才华横溢,可就是没有女人能走进他的心。“不过她老是跟我作对,我给她的评价自然是带了个人喜好的,就书中的两句话……”还没说自己先格格笑起来。

杏儿拉着我的袖子道:“格格快说,是什么啊?”

“既不能流芳后世,亦不足遗臭万载?”

杏儿也呵呵笑了起来,“格格的嘴真不饶人。但是有一项您说错了,爷最喜欢的是您不是她。”

我刻意不接她的话茬,把书复又放回去,“我们杏儿是什么呢?”一边放书一边眼睛四处找,胤祥的藏书还真是丰富,上面的根本看不着也够不到,只能从下面几格找,还得拣着自己看过的,比较熟悉的。突然眼前一亮,“杏儿是最最贴近这世人的,我还记得我哑疾恢复后第一次见你的样子,轻巧灵秀,明快鲜活但又自然酣畅,我当初就想这个小丫头真是好。”

杏儿红了脸,不好意思道:“格格拿我取笑了,我哪有您说得那么好?”

我微微笑了,接着说:“杏儿生在贫苦人家,所以这一生肯定颇多曲折,就像极了这书中的剧,悲喜互换,但最后会是团圆结局的。”看了看手中的元杂剧,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就再说道,“咱们都是一样的,人这一生就如生活在戏剧中,剧中的欢喜悲忧,现实中也是一样不少的。”

杏儿看我突然惆怅了起来,就转移了话题:“格格说了这么多人,就独差爷跟您了,奴婢纳闷着呢,您快说说吧。”

我手里握着书,想了半天道:“爷看起来脾气好,其实心里冷漠,像碉堡一样保护着自己的心不让人侵入,说白了是在皇宫里待的时间久了,不愿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心思,不去爱,没有在乎的人,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想起我们的感情就说不下去地摇头笑了笑,“至于我与他之间,那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当局者迷。”

杏儿站起身子让我坐下,叹了口气道:“格格这么个明白人,怎么连奴婢都看出来的事您却不知道呢?”

我被她逗笑了,就兴致盎然地说:“哦?那你倒说说,让我看看你说得对不对?”

她微笑着看我说:“如果被奴婢说中了,格格不能恼也不能怕羞不承认。”

我豪爽地点头,“好,我不恼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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