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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甘苦患难

胤祥第一次喝醉了酒,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被四阿哥亲自送了回来,如今的他已是雍亲王,越发的看不出脸上的神色,皱着眉头似乎成了唯一的表情。沉沉地叮嘱我:“你照顾好十三弟,他今儿被皇阿玛说了两句,心里不痛快。”

我的语气不自然地带了情绪:“皇阿玛若真是说了两句,他也不至于这样,多少次了,他还不是都忍过来了?”

四阿哥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怒气,声音也极是冰冷:“这样的话别再说了,你都做了娘的人了怎么依旧这么莽撞,还嫌他不够受罪要给他惹事不成?”

我看了看胤祥,终是闭了嘴。

四阿哥亲自吩咐张严:“好好伺候你们爷,给他洗澡把衣服换了。”

张严连忙应了,一溜小跑就去嘱咐嬷嬷们烧水去了。

四阿哥再转身看我,脸色语气都缓和了很多,“府里若是吃穿用度不够,尽管跟你四嫂说,我都嘱咐好了的。”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胤祥的性子不逼到绝路绝不会去求任何人,连他的皇阿玛他都不求,又何况向你这个哥哥开口呢?又转念一想,四阿哥想必太了解胤祥了,所以这话不是客套,是纯粹对我说的。

他不放心地又看了看胤祥,转头看着我道:“十三弟从小就对你上心,这许多年的感情我都看在眼里。他额娘去得早,很多事情都埋在心里不愿对别人说起,如今又遇到这番遭遇,心里肯定很苦。他对你是十分喜欢的,你莫负了他,也,好好劝劝他。”四阿哥今天破天荒与我说了这么多的话,句句真诚恳切,我都一一应了,他才放心地走了。

放好了洗澡水让他进去,可是胤祥坐在木桶里就沉了下去,水没了头顶。如此反复了四五次总是坐不住,他一口气喘上来正好被水呛了,猛烈地咳嗽了起来。我在桶外扶着他,抱着他的脖子忍不住眼泪汹涌而至。

我解了外袍穿着中衣中裤抬脚就进了木桶,把他的脑袋放在我肩上支了,手里拿着布子蘸湿了给他擦着肩膀,胸膛,脸庞。他的嘴紧抿着,眉头深锁。我慢慢给他揉开了紧皱着的眉头,不一会又皱在了一起,我叹了口气不再管它。好不容易给他洗好了换好了衣裳,把他扶到床上睡了。我轻轻叫杏儿,她进门看见我湿淋淋的,惊得赶忙服侍着我换了衣服,好在是夏天,并没有大碍。她看了看胤祥,压着声责怪我:“格格,真不要命了?也不想想您肚子里的孩子。”

我笑了笑,“那也不能不管我丈夫。”

寅时胤祥就醒了,给我盖了盖被子,害怕惊醒我,轻手轻脚地准备下床。我一下拉住了他的手,也坐身起来了。

他微微揉了揉眼眶,轻声对我说:“看我,又把你吵醒了。”

我给他在身后垫了靠垫,“我根本就没睡着。”然后自己起身下床把晚上预备下的蜂蜜水给他喝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脸竟稍稍红了。

我把碗接过,又重新放回桌子上,把蜡烛吹熄了,这才走到他身边。窗外有淡淡的星光闪烁,朦胧看不真切。胤祥靠着垫子惊讶地问我:“怎么把灯熄了?”

平躺回床上,我慢慢开口:“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千金散尽还复来……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寂静的夜里,我的声音尤其清晰,背到最后,胤祥的声音也随我轻轻背起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他的声音豪迈顿挫,霎时间万般气势呼啸而至。

我再开口:“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

每每总是我开了头,他行云流水地背了下去:“……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两人一起背了很多诗,都是些直抒胸臆,豪放豁达的。

我声音有些沙哑:“胤祥,胤祥……你心里的苦我都知道,你说出来吧,这样自己也好受些。”

他还是倚着靠垫,并不看我,沙着声道:“皇阿玛是不会再要我这个儿子了。”只此一句说起来已是困难,再勉强开口,“我这次是彻底伤了他的心,他再不会原谅我了,我是个不忠不孝的人。”

哽咽的声音让我泪流满面,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胤祥抓了我的手头猛地低了下来,他的吻如雨点般落了下来,黑暗中有微凉的液体坠落下来继而顺着我的脸滑下。他把脸埋在我颈窝里,硬硬的胡碴戳疼了脖子上敏感的皮肤,我只知道自己的肩膀湿了。抬头望帐顶,泪无声顺着眼角滑落,以前我只希望我可以在他坚强的怀里哭,被他温柔呵护,如今却希望他能够依靠我我可以保护他。

这天乃至日后更长的岁月中,胤祥完完全全掩埋了自己,万事比先前还要小心谨慎,先前是儒家君子风范深植内心,后来道家无为的思想让他发挥到了极致。

沅沅对肚里的孩子很是小心,脸上带着满足的笑,身上闪着母性的光辉。我自叹弗如,这天在房里正理着恼人的账目,想着这许多毫无头绪的事情,突然肚子疼得厉害,血也顺着裤管流了出来,我的心一下子慌了,小家伙开始向我抗议了,再也撑不住,就倒在了杏儿的怀里。

“快来人哪,福晋晕倒了。”她惊慌的脸与无助的声音成了我最后残留在脑海中的印象,我太困了,只想长睡不复醒。

四周都安静极了,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哪怕只有一刻钟,我也想好好地、轻松地、没有任何烦恼地睡一会儿。眼皮粘腻昏沉,像压了千斤的重量。梦里却有个苍老的声音开始与我对话,我试图睁开眼睛望着他,费了半天劲仍是徒劳,他只是问我:“你想回去吗?”

若是放在以前,我会想也不想毫无犹豫地回答他:“想,我很想回去。”可是此刻到了嘴边的话竟是那样艰难,如果我走了,胤祥可怎么办?他说过,我是他的妻子,谁都可以背叛他离开他,可是我不能,只因我有责任要与他同甘苦共患难。

“我……我现在还不能……他……这个样子,我怎能离开……我……”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那声音却是渐渐远去了,他道:“你再好生想想吧,到时我会再来接你的。只是,时空所限,并不是每次都那样幸运的,若回不去,你便只能化作这时空的游魂了。回去后我会将为什么这一切要发生在你身上全都告诉你。”

在他离开的那一刻,我问自己后悔吗?是的,一刹那非常后悔。我的未来并不乐观,可是,心里十分留恋不舍,我无法放弃肚子里稚弱柔嫩的小小生命,放心不下暖暖,更想在一季一季的蝉鸣中与胤祥一起牵手走过。也不甘心,我为了让他敞开心扉接纳我已经努力了那么多,逞强也罢,就是不想让他活在那种没有爱情,将算计自卫当作本能的孤寂里。

我就是这样偏执又不知变通的人,也不知到底哪来的勇气让我这样坚持。想到这里便流下了泪,继而又被温热的手掌擦了去,自己选择了的路,不管再难,都要走下去,我没有后路可以退。于是再睁开眼睛看尘世中的一切,身边围着的人都憔悴不堪,我看着胤祥熬红了的眼睛,倦怠的面容,不安地问他:“孩子,还在吗?”清弱的声音也吓了自己一跳。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扯嘴笑着看他,“那就好。”

胤祥躲闪了我的注视,声音嘶哑:“以后别再糟践自己的身子了,哪有你这样的,有了身孕还这样不在意……”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拉着了他的右手,与他两手合握,伤疤横在他手中却横在了我心上。月老的红线被他握在了手中,我是怎么逃都逃不了了。

我开口安慰他:“没事儿,若连我都不在了,你可怎么办?我得陪在您身边才放心啊。”

胤祥俯身紧紧抱着我,一会又害怕压疼了我就稍稍离开了些,我看见他的泪水自眼中滑下,自己的鼻头酸酸的,不敢再看下去就赶紧调转了头。透过他的肩膀环视了一周,杏儿的眼肿得不像样子,她的憔悴不亚于我的,张严抬袖子抹了脸,匀芷玉纤沅沅都在,皆是一片哀泣之声。我心想十三皇子府都惨到这份儿上了,以后还能再怎么惨?

杏儿端着药碗进来,扶着我坐起来喝了。我笑着问她:“我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她稍稍红了脸,轻轻道:“是月事出了问题。”

我一听也愣了,妇人科的东西我知之甚少,不就是身子着了水有那样严重吗?再说怀孕了还会来月事?看着她一个大姑娘这样,也不好再仔细问下去。

十月,沅沅的女儿出世,十二月,胤祥的嫡长子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府中又多了两个小生命。先前还看不出什么来,可是过不了几天,我的儿子高烧不退,胤祥急了,亲自去请了太医过来,太医捻着胡须说了很多生涩的名词,最后说道:“小阿哥身子太弱,应该着意调养。”

胤祥点了点头,指着我说:“太医,一起也给福晋瞧瞧吧。”

临近年关,胤祥犯了腿疾,卧床不起,我下不了床只能把张严叫过来仔细问了,又让匀芷过去多照顾着他。一日,他好些便过来看我,我看着床上的小阿哥再轻轻笑话他,“您倒是跟个孩子较上劲儿了,躺床上滋味好受啊?”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子,突然听到外面喊道:“爷,皇上宣您进宫。”

我俩面面相觑,都成了惊弓之鸟。回来时他竟意外地带了笑,我便知道康熙还是舍不得这个他从小带在身边的儿子。

年三十那天白天,在我的屋里,杏儿正在给小阿哥做着衣服,我拿着小衣服赞叹了半天,“真是难为你了,摊上我这么个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子,这些事少不得你亲力亲为。”

杏儿微微笑了,“奴婢能为主子您做的也就这些了。”

院子里响来几声炮竹噼啪作响的声音,弘昌正穿了虎头鞋戴了虎头帽高兴地拿着香跑了进来,暖暖跑着追上扯着他的袖子喊:“哥哥哥哥,别放炮竹了,给我骑马玩儿吧。”

弘昌好脾气地笑了,“好,今儿过年,我不跟你计较。”说完就趴在了地上任暖暖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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