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无悔
“娘，你好好休息吧，到了饭点我会来叫您的。”云琪心系冰之，即使那里有萧烬，他也不能够完全放心。
“琪儿，你先别走。”寻落霞轻唤出声，此时只有她和云琪两人了，她想要解开自己心中的迷惑，“这里就我们母子两个了，难道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些什么吗？琪儿，为娘心知对不起你，所以也从不会去干涉你什么，只是，至少让娘放心，好吗？”
云琪听寻落霞这么一说，慌忙道：“娘，您这话怎么说的。我可从来没有怪过您啊！”尽管自己从小就与母亲失散，但云琪对母亲的感情也还算是极其深厚的。
“那就别瞒着为娘了，好吗？你和之儿，当真是因为相爱才决定相守终身的？”寻落霞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
云琪的声音显得有些顿滞，并没有正面回答寻落霞，“是我爱她。”
寻落霞听他这样说，心中一惊，“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之儿出事以后，第一个赶来的是白霞剑主？”据寻落霞所知，这白霞剑主虽没有黑玉扇王的神秘，但也经常是行踪不定，怎会赶来看冰之，而且神情间的痛色也是显而易见的，莫不是他们早就相识？
“冰之口中喊的那个人就是您所说的白霞剑主，冰之认识他在先，认识我在后。冰之爱的人是他，而不是我。”云琪一字一顿，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气一般，这对他来说太残酷了，等于把自己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现实重新摆在面前。
寻落霞越听越心惊，“琪儿，你别吓为娘啊！说清楚些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在信中都并无提及这些？”
“娘，瞒着您和爹是我的不对，我只是不希望你们为我担心。冰之的身世我在信中对你们只讲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是我刻意忽略掉。她在认识我之前，和萧烬两人已经两情相悦。只是，冰之身份复杂，而萧烬又是大皇子，今后很有可能成为执掌江山的人，再加上冰之的养母要冰之发誓今生不得与皇族人相守，所以冰之决心离开萧烬，便嫁了我。”云琪漠然地述说着，不愿注入一分的感情。
“所以，之儿即使到了现在，心中仍然没有你？”寻落霞看出云琪的情绪很不稳定，小心地问。
云琪苦笑一声，“她心中有我，但却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感情。我如今什么都不再想，只盼望冰之早点好过来，我便带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回落霞宫去。我想，只要我还能守在冰之的身边，这就够了。我不奢望她能够因为我的温情忘记萧烬，只希望能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便是。”
“琪儿，娘真没想到你竟如你爹一般的痴情。当年，你爹就是为了我差点失了一切。”寻落霞轻叹，“娘不想左右你的想法，只要你觉得他日不会后悔，我也就只能祝福你和之儿了。那孩子，看着也是让人心疼啊！”
寻落霞没想到云琪、冰之和萧烬原来还有如此的一段交集，只怕比云琪的口述还要曲折得多。她本就喜欢冰之，一听冰之的经历反倒为她心疼更多些，自己的儿子毕竟是个男子，不管什么事总会有个办法，可冰之一个女儿家，无依无靠的才是可怜。
“娘，孩儿不该瞒您！”云琪听寻落霞这么说，心中更是内疚极了，“孩儿错了！对不起。”他本无意隐瞒，但在书信中许多事情未必能写得清楚明白，只怕更添麻烦，所以就没有完全写出真相，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云琪却越来越不敢告诉寻落霞实情。
寻落霞见云琪这么说，亲昵地拉过云琪，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你并没有错，冰儿也没有错，包括萧烬，你们都没有错。只是，你们却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遇到对方，上天无法给你们成全，你们就只能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尽自己的力量让对方幸福，任何人都无法插手，哪怕是为娘也没有这个权利。”
“琪儿，你要明白，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大都不是顺顺利利的。你和之儿的不顺利也许会比其他人要多一些，但这并不能成为你们得不到幸福的理由。我看得出，之儿对你是有份感情，即使是现在并没有爱情，可这日久天长了，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不是？多年夫妻成兄妹，你们总会有一天能够越过萧烬，找到只属于你们的幸福。”寻落霞语重心长道，她毕竟是过来人，看的自是比年轻人要透些。
云琪听了这话，不知怎的，并没有立刻就答话，反而是垂首不语。他的心中有点不舒服，他在挣扎，他不愿承认寻落霞的话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他想要的并不是冰之给他的亲情，而是爱情！
“娘，您的话我会好好琢磨琢磨的。您好好休息吧，我先去冰之那边了。”良久，云琪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他承认他真的不够勇敢，他的勇气甚至连冰之都不如。
“哎，你呀！有些事情摆在前面，你就算能饶得开一时，能饶得开一世吗？你这样，只会让你的心始终停留在原地！”寻落霞又是一叹，“你去吧，我想睡一觉。”
寻落霞的话，字字都烙印在了云琪的心中，一道道深深的痕迹，无法抹去。云琪在这一刻茫然了，自己曾经做的一切，究竟能换来什么样的未来？难道让时间来证明和选择错了吗？
寻落霞看着云琪寂寞的背影，眼中湿润，她确是把话说重了些，只愿云琪能为早点明白过来才好。
云琪本要进屋看看冰之，却一眼瞥见萧烬温和的面庞，和冰之带点幸福微笑的嘴角。萧烬的目光就像阳光一样能够照亮冰之的心。自己进去有用吗？云琪自嘲地想，悄悄地退了出去。
“大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易穆儿察觉到了背后有一道落寞的目光，就知是云琪，也轻声离开房间，问道，“你为什么不进去？”
“冰之还好吗？他，是不是对冰之很好？”云琪不愿解释自己为何在寻落霞的房中停留如此长时间，却问道。
易穆儿虽知道这么说会伤了云琪的心，但还是按了自己的心声，“大嫂很好。那个人对大嫂体贴入微，不管什么事都要自己来为大嫂做，还总是面带着微笑，在大嫂耳边低低地说着什么，就如同大嫂能够听见一般。那神情就连我也无法不被感动。”
易穆儿本就渴望这样单纯的幸福，说着说着就失了神，竟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云琪，“大哥，对不起！不是，我，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
“我怎能怪你，你说了实话而已。”云琪温和地笑，眼中却是一种几乎悲伤的笑意。
“大哥，其实大嫂她，她还是很需要你的，跟我进去吧。”易穆儿见云琪的样子，心痛了一下，安慰道。
“我只在门口看看就好。”云琪说着就望向了房中。
冰之此时正在发热，因为保温丹的药效，并不是很严重。但萧烬还是一遍一遍地为她换着凉帕子，一次又一次地将帕子轻柔地覆在冰之的额上。云琪竟发现每每当萧烬的手指触到冰之的额时，冰之就会显得安然，那是冰之在自己身边时从未有过的表情。
云琪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才是局外人，萧烬和冰之两人就像是蓝天和白云一般，本就相依，永远相守。
易穆儿在一旁说不出话来，如果她能没良心一些，她就会马上冲过去把指责那个人，质问他明知道云琪已经娶了冰之，为什么还要来？可她却无法忍心，打破他们两人的这份宁静和幸福。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云琪强行收回目光，不再流连。
“巳时多了。”易穆儿略一思索道，云琪的突然一问让她的脑子转不过弯来。
“一会儿帮我把午饭送到娘房中去，陪她吃吃饭，好吗？”云琪恳求道，他如今没有心情再去陪谁，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所以拜托易穆儿去是再好不过的了。
易穆儿想到没想就应下来了，“这是应该的，我马上把饭菜端去。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伯母的，你不用有所顾虑，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好吗？”
“谢谢你能这样支持我，穆儿。”云琪不是没有感动，这段时间以来易穆儿为了他真的是改变了很多，以往的倔情绪，坏脾气，她全都为他抛到九霄云外。
易穆儿默默地支持着他所做的一切，给自己当后盾，新婚的那晚是，今天还是。可是他能有什么来回报她呢？无非只一声无力的“谢谢”罢了。
易穆儿偏头俏皮一笑，没说什么就转身走。一切都是缘，她的缘分也许从遇见云琪开始就已经错了，但那又怎样呢？只要云琪还在她的视线，就算是错也值得。
……
“老李，帮我单独弄两份饭菜出来，我送到伯母房中去，一会儿就不在大厅吃了。”易穆儿去了趟厨房。
“要老奴端过去吗？”老李将饭菜准备好，放到了托盘里，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是了。你们自己也去吃饭吧，别忘了给你们少爷和那位爷各留一份。”易穆儿嘱咐完，就端起盘走了。
老李听着一愣，这么多日以来，少夫人倒从来为这么吩咐过自己，总是对自己礼貌地微笑，像个客人。这易姑娘反而更像点夫人的样子。
“穆儿，来了啊！”寻落霞说是要睡，可闭着眼就是怎么也睡不着，心中的担忧一直挥之不去。看易穆儿带着饭菜来了，就干脆从软榻上下来坐到桌边。“伯母，我吵到您了吗？早知道我再等会儿来了。”易穆儿把饭菜放下道。
“没有，我根本就没睡着。哎，是想睡却睡不着啊！”
“伯母在为什么事儿烦心呢？说来给穆儿听听吧，虽然帮不上忙，说出来总是好！”易穆儿摆完碗筷，帮寻落霞夹了些菜，“来，我看你也饿了，边吃边说。”
“好，好，你这孩子真是贴心。”寻落霞从小就与自己的孩子失散，易穆儿是她看着长大的，近日来穆儿倒是变了很多，没了以前的娇气蛮横，多了份贴心可人。
“伯母笑话我了！”易穆儿笑开来。
寻落霞摇头，表示她确有此感觉，旋即又道：“穆儿啊，你可怪琪儿？”
“您这是哪儿的话？我怪他作甚？”易穆儿明显想打马虎眼，尽量把菜往嘴里塞，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
“穆儿，我虽然不是你的亲娘亲，但我是从小看你长大的。你自小就表现得很讨厌男生，还曾经说过什么一辈子不嫁人的话。可后来，当你遇到琪儿以后就说非他不嫁，伯母很清楚，你若不是真的那样想，是绝不会这样说的。可如今，你与琪儿婚约在先，却算得上是琪儿负了你。”手心手背都是肉，寻落霞对冰之一见就有了深深的好感，可这易穆儿也是被自己当成半个女儿看待的！真恨不能再多出个儿子来！
易穆儿知道打哈哈没用了，就放下筷子，正视着寻落霞，坦然道：“伯母，我当真从未怪过他，即使曾经有，那也只不过是一时之气。至于那个婚约，如果他只是为了婚约与我成亲，那我宁愿不要。我心中确实是非他不嫁，但他现在已经有了妻子，我却也不会去再争什么。穆儿不会虚伪地说什么不在乎云琪和别人在一起一类的话，我是在乎的，而且非常的在乎，但穆儿却认为能够待在云琪身边的快乐足以抚平所以的伤害。”
“穆儿，可你这一辈子……青春的年华毕竟不多，你若空等……伯母倒希望你现在还是那不愿嫁人的穆儿了！”
“伯母，穆儿爱了便无悔！”
“是呀，无悔，无悔……”寻落霞重复着易穆儿的话，彻底为易穆儿的爱折服，她还能说什么呢？这一声“无悔”哪怕是今后几十年的孤单岁月都不能消磨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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