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故事
“穆儿，你可以告诉我实话吗？”冰之看着云琪走出了院子，身影消失在自己眼中后才道。
易穆儿没有立即说话，沉了目光。她不知道冰之究竟记起了多少，更不知云琪到底告诉了冰之多少。但她却知道，她绝不能伤害到云琪！
冰之轻叹一口气道：“穆儿，即使琪对我有所隐瞒我也不会怪他，再说我哪有资格和立场来责怪他？反而，我想知道得更详细些，就是怕云琪因为又我受伤。”她看得出易穆儿对云琪的情未了，甚至易穆儿是根本就不想了。原来身陷泥潭，却不肯自拔的人不止自己一个啊。
“更详细？”
“对。我已经记起大概，但我毕竟是在昏迷，所以很多个时间内的事情都很粗略，很模糊。”冰之坦白道，易穆儿对自己有心防她是明白的。
“我也不能说得很清楚，那天你晕过去以后就有一个男子赶来，后来也是他带了个满头银发的年轻男子来为你解了毒，中间那个公主也有来过。你服下解药后那个人就一刻不离开你身边地守着你，云琪尽管心中不舒服但也不争，每天只是在门外或者外屋守着。”易穆儿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却又补了句，“云琪说只要他能听见你的呼吸就知足了。”
冰之很容易就听出易穆儿语气中的愤愤不平，而且易穆儿直接称呼了云琪的名字，而不是像以往一样叫他大哥，看来易穆儿平常确实为了云琪忍下了很多事。
“你说的那个人，他叫萧烬。”冰之刻意不理会易穆儿的不满道。
“他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中的人是他，而且你很爱他，对不对？”易穆儿质问道。
冰之但笑不语，她需要易穆儿把所有的气和话一次性都说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你知道吗？你在昏迷的时候嘴里老说着同两个字，只是我没听清楚，现在想来，一定是那萧烬的名字了。”易穆儿突然泄了气似的，语气弱了下来，她是真被打败了，她永远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究竟在想什么。
“我是爱他，过去是，现在也是。但是，我会为了云琪努力让将来不是。”冰之知道是时候了，对易穆儿柔声说，“你想听个故事吗？”
“你的故事？”
“对，我、萧烬和云琪三个人之间的故事。想听吗？”冰之重新问了一遍，她想是时候让易穆儿知道过往的一切了，这一次的中毒让自己有了一些预感，她总感觉有一天自己会离开云琪，不管以什么方式，那始终都是对云琪的伤害，所以她需要易穆儿更了解云琪的过去，替她更好的爱云琪。
“我要听！”易穆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说道。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萧烬他就杀了我一船的人，让我被迫跳海求生。我第二次见到萧烬，他就害我复仇不成，还被他的一箭夺去了半条性命。一直到了后来，我才有机会还给了他一剑呢。”冰之笑着，回忆着。
易穆儿却听傻了，目光惊异。
“你别惊讶。我的身世其实到了现在我也无法说清，从小，我就被亲生父母遗弃，是当时的崇王收留了我，把我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后来，我想你也知道些历史，我养父一家被皇帝诛杀，只逃出我和养母来。我们逃到一个海岛，招揽了一些当时追随养夫的人，苦练武功，想着他日手刃仇人，我也不例外。一直到了今年，我来到中原的时候就遇到了萧烬两次的阻杀。”冰之仿佛早就猜到易穆儿的表情，抿嘴一笑，接着道，“萧烬他伤了我，可他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对他早已有了依赖，我不愿戒掉，便只能深深地陷下去。你知道吗？当我后来一点一点发现萧烬对我的感觉也是一样的时候我是多么的欣喜！我甚至想到为了他而放弃报仇。可事实却又如此的残酷，一次偶然，我竟发现他是我仇人之子，这叫我情何以堪！”
冰之讲到这儿哽咽了。
“既然你可以放弃第一次，为什么不能放弃第二次？”易穆儿问，她完全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冰之强笑道：“如何能再放弃？人都是会累的，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最初他对我的欺骗！有爱就会有恨，更何况，萧烬是我仇人的儿子。他隐瞒了我真相，而我在真相揭开之时刺了他一剑，想着把所有对他的恨和爱都在那一剑里了结。但事后，我才从养母口中得知皇帝杀死养父也是出于无奈，养母却一直无法放下执念。”是呀，本是仇人，何苦相爱？既无缘分，何苦纠缠？
“这么说，他又不是你的仇人，那你为何……还有，你和云琪如何认识？”
“为了养母，也为了萧烬。养母临死前让我立誓终生不与萧烬相守，而萧烬未来的路也不需要我，我帮不了他，只能给他添麻烦而已。至于云琪，他那时还叫吴然，凑巧在我进宫刺杀时被我打晕，那时的他叫嚷着要我教他武功，还帮我混进皇宫，引了路。再然后，我脱险以后在大街上又遇见了他，他告诉我他要去远游，顺便学些武艺。临行前，他说要娶我，我并未当真。也许就是那次吧，我因为早点意识到他对我说要娶我并不是戏言。”
易穆儿却不认同冰之的做法，“难道就这样放弃吗？这分明是逃跑。”冰之和云琪真的是缘分，自己说不了什么，但冰之却不该选择逃避。
“那你为何选择退出和我的战争，去祝福云琪和我的婚姻？”
“我想让云琪幸福，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给他带来困扰。”易穆儿坦白道。
冰之点头，“那便是了。”
易穆儿被冰之这么一说，无话可说，她自己确实选择了和冰之同样的做法来面对。
“我与你的心情是一样的，我并没有逃避。爱的对立面不是恨，而是不爱，我只是选择退出萧烬的世界来爱。”
“不可以！”易穆儿突然大喊道。
冰之诧异，她没想到易穆儿的反应会这么大。
“你不可以，不可以不让萧烬退出你的世界！你这样做，那云琪怎么办？”
冰之欣慰地笑了，“穆儿，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话吗？其实我本想把这些话一直藏在心中，一直到自己死去。可我直觉可能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云琪，是什么原因暂且不说，但我却希望你能在我走后带我好好照顾云琪，不仅是他的人，还有他的心。所以，我想你会需要知道这些。”
“我不奢求你能谅解我，因为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可我一错再错，已经无法回头，只能希望有人能帮我赎罪。”冰之诚恳道。
易穆儿被冰之这一大段话给打动了，原来冰之对云琪也是用了心的，只是有的时候感情分成很多种，而冰之的爱情却永远只能留给那个叫萧烬的人。
“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我会一直对云琪好，但不是为了给你赎罪，只因为爱！”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冰之安心一笑，其实她知道即使她不说，易穆儿也会这么做。只是，她觉得还是应当做自己该做的，她欠云琪太多太多了。
“我们以后会是朋友的，对不对？”易穆儿突然有此一问。冰之微征后，轻答道：“我想我们现在就已经是朋友，不必再等到以后了。”
“冰之，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今后，我在云琪面前依然称他为大哥，称你为大嫂。至于会不会有你离开的那一天，就顺其自然吧，毕竟没有人能够取代你在云琪心目中的位置。”易穆儿认真道。
冰之目光一暗，声音疲倦：“我累了，你自己也去休息吧，或者，去陪陪云琪。”易穆儿不明白冰之为什么忽然这样，也不好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
冰之缓缓躺下，她最怕的就是易穆儿说的“没有人能够取代你在云琪心目中的位置”，易穆儿说得或许没有错，但自己却不允许云琪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因为她自己永远也无法把云琪放在第一位。这场爱，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付出，一直都是云琪给的多，自己给的少。易穆儿的话刺痛了冰之，让她的愧疚一边又一边地翻涌而来。
易穆儿出来以后，在府里转了一圈，在那个偏僻的后院发现了云琪。云琪正在练剑，尽管云琪以前也经常练剑，可易穆儿却看出了不同。以往云琪的剑法行云流水，用的都是巧劲，而这次云琪竟是处处用狠劲儿，剑剑都带着劲风，不顾身体的平衡，发泄着身体中所有的力气，也不调息，更不停下来歇歇。
终于，云琪手中的剑被他扔在了地上，易穆儿这才发现那剑早已变了形，“大哥？”
“吓到你了？”云琪挂着淡到不真实的笑容，来到易穆儿的面前。
“没有，我才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吓到。”易穆儿摇头，“可大哥，你难道不知道这样练对武术修为无益吗？”
云琪难得硬了口气，“我想怎么练是我的事！”
他刚刚就是故意这样乱挥剑，他静不下心，就这样来表达自己心中不安。冰之在昏迷中的表现让他对自己做的这一切再次产生了怀疑，平日里，冰之可以把自己的内心隐藏的很好，但到她昏迷时，当她的理智不再驾驭感情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只有萧烬了。
云琪不再和以前一样自信满满，他发现，在他人看来冰之和自己所谓的“恩爱”、“相敬如宾”，在冰之的潜意识里根本只是对家人的关爱，若他人对她也如自己一般好，冰之也一样会用自己的真情去回报。
易穆儿没说话，如果云琪需要找个人发火，那么就找她好了。
“对不起，我语气不太好。”云琪极力冷静自己，不该朝易穆儿发脾气才对。
“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朝我发火了，习惯了。”易穆儿宽容道。
易穆儿越是如此云琪就越抱歉，“我是不是对你太差了？”
仔细想想，自己对易穆儿的态度确实一直都不是很好，不是冷口冷面，就是把一堆烂瘫子丢给她，似乎从来没有对她好过。
“是呀！你又凶又冷，又不懂得体贴我的心意，还老怪我这，怪我那的！”易穆儿想是有意数落着云琪，“人家帮你办件什么事，大部分也讨不到你的笑脸，简直不通情理呢！”
“真的是这样吗？”云琪听易穆儿这么一说，还真觉自己态度有些不可理喻，自己对易穆儿亏欠得还真是太多了。
易穆儿顽皮一笑，“其实也不是啦，虽然你这人不近人情，不通情理，但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我不要你装，你心里想什么就是什么！”她爱的是云琪最真实的一面，她明白云琪的心其实是世界上最温柔的，而他的手也是最温暖的。
云琪在这样时候偏敏感地注意到了易穆儿口中的字眼，脸上的表情颇不自然，说什么也不是。
“你别紧张啊。我说的喜欢，嗯，是小妹对大哥的喜欢。”易穆儿为了消除云琪心中的顾忌道，她自己很自然地脱口而出却不想成了云琪的困扰。
“只要你不讨厌我这个大哥就好了。”云琪在心中暗下决心，即使不能向对冰之那样对易穆儿，也要尽自己的全力来让易穆儿快乐，“走了！我不练剑了。”自己的心一天静不下来，自己就一天走不出困境，练剑无益，还练它作甚！
“不，我认为你还需要有个人陪你练剑，否则你的情绪迟早会崩溃。你等等我啊！”易穆儿笃定一说，不等云琪同意，就转身去自己房中取剑。
云琪看着易穆儿离开的背影，心中苦涩，奈何易穆儿铁了心，竟是怎么也走不出爱这个字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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