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愁字
第二天一早，冰之就醒过来了。不是最经常的惊醒，而是平静的因为睡饱而醒来。一夜无梦，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舒适，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双大而有力的手，让人感到安全放心呢？冰之想到这里不觉有点脸红起来。
这可让刚刚买完早点进门的萧烬吓坏了，看冰之脸色潮红，以为是她发烧了，赶忙走到床边伸手去探冰之的额头，又把手放回自己额头，兀自低语：“好像没有发烧啊。”
冰之连忙掩饰道：“啊！我没有发烧，只是有点热。”热吗？怎么可能，这天气可是快要入冬了。
萧烬尽管不解，但听得出冰之说话的底气相对昨天要足一点，应该是有所好转，也不深究。殊不知，冰之刚刚在说话的那刻心里小鹿乱撞一样，撒谎这种事，她真是不很拿手。
“我买了一点早点，你先吃一点，补充下体力。”萧烬边说边从桌子上的盘子里去了一块精致的糕点给冰之。冰之接过，轻轻放到嘴里，入口即化，而且味道也很甘甜可口，让原本没有什么胃口的她不禁想多吃一点。
萧烬见状，又为冰之拿了一块。冰之拿着糕点开始仔细观察它。表面光滑平整，棱角整齐规则，糕片厚薄均匀，不散不粘，完整不碎，“这是什么糕？”她狐疑地问着。
“云片糕。”萧烬继续发挥他言简意赅的优良传统。但他回头望到冰之首次拥有的好奇眼神时，又不由自主地开始介绍了：“云片糕又名雪片糕，其名称是由片薄、色白的特点而来的。其特点质地滋润细软，犹如凝脂，能久藏不硬，在制作上很为讲究，一般要贮藏半年左右，以去其燥性；对绵白糖的选择也较严格；至于糕的切片要求也很高，能弯成半圆形，而不发生断裂。”
其实萧烬并不精通美食，更不会制作，之所以会记得这些，是因为他的过目不忘的记性，上次不小心看到，就记下来了，没曾想竟然派上用场了。
冰之听完二话没说，就掀开被子，想要下地。
“你……”萧烬一时弄不懂她想要干什么，只是适时地搀扶了一下快要跌倒的冰之。
冰之勉强来到了桌边坐了下来，然后直奔主题，努力卖劲地放开肚皮吃起了云片糕。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平日在岛上都是吃简单素食，或者没有什么料理过的清淡肉类，虽然原料可能不错，但吃起来还是索然无味。根本就没有这样精致的糕点。
萧烬并没有惊讶，只是静静地坐到冰之的对面，倒了杯茶递到冰之面前。
冰之连头都没有抬，接过茶水就喝了下去，接着埋头吃，忽略掉了萧烬在不经意间再次流露出的宠爱。
一个在吃，一个看着别人吃，这样诡异的画面持续了很久，直到风出现。
“主人。”其实风老早就在了，只是他有着自己的独门“隐身术”，只要他想隐藏起来，那么任何人都找不到他，甚至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当然任何人中不包括萧烬。
“说。”主仆俩的对话一直都是这样“简单”的模式。
“主人，他们又……”风没有当着冰之的面说，而是俯身到萧烬的耳边私语。冰之也没有细听，以她现在的情况，听力没有减退就不错了，更别想“窃听”了。而且，她可以完全确定萧烬对她没有恶意，并且还救了她一命。
良久，风才汇报完事情，直起来身重新退回一旁，但这次他没有消失。萧烬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吃东西的冰之后，说：“我有事要出去一会。不要离开这里。”
冰之没法腾出嘴来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萧烬满意地笑了下，吩咐道：“风，你留下来。”“是。”风应答。
“呜！你不用他帮忙吗？”冰之赶紧喝了口水说。
萧烬本已经快走出房门了，听到这话，回过头，眯了眯他那迷人的眼睛，貌似挑逗地说了句：“你在关心我？”说完就潇洒地飞走了。
尽管听起来是句玩笑话，可却在冰之心中击起了千层浪。是啊！她自己都不自觉地关心他了吗？
又是良久，屋里没有一点声音。因为风早已又消失不见踪影了。
整个半天，都没有人说话。冰之本就不爱说话，风又不多话，萧烬一去又没有音信，所以沉默布满了房间，像是阴暗的小巷子里没有温暖的阳光一样，灰沉沉的感觉。
冰之在萧烬离开后就被强行按回床铺上歇着了，难得风竟然去搬了一大堆书来给她解闷，看在书的面子上，她也就不为难风了，不用说，这命令一定是萧烬对风下的。
可，这书总不会说话啊。虽然冰之平时喜静，但也不是书虫，一钻进书里就不想出来的那种痴人。不再忍耐，冰之放下沉重的书，下床去了。
而在她下地的一瞬间，风又从她身后飘了过去，随之，冰之身上就多了一件披风，她并不知道这是谁的，但也不拒绝，这应该是萧烬的最后底线吧。
漫步到园院里，那两棵梅树的一些树枝上似乎长出了新叶儿，而大多数没有叶的枯枝交错地布满头顶上的天空，像一个个从十八层地狱里逃跑出来的恶鬼的手，来向世人索命。一条条压在头顶上的乌云，铅灰色的沉闷，抹都抹不开，像是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真不是一个好天气。
风尽管不大，却含着沙，刮过冰之的苍白脸庞，一点也不留情。冰之望着远方，但这次她所望的方向，不是皇宫，而是海市岛，她也有会想家的时候。尽管岛上没有其他正常家庭的温暖，也没有所谓的欢声笑语，但只少，岛上的人是没有恶意的，这是只有海市才能给她的安全感。
就这样的风里站着，寒风越来越大，有一种把一切摧毁的冲动，狂风把天空划出了一个又长又窄的口子，几片雪花落在地上，像是那伤口流出的血，只不过这血里揉进白色，还是压抑。
这么早就下雪了吗？冰之伸手去接下一片雪花，白雪落在手掌，冰冰凉凉，又在手心的温温热度里融化成水，掉出手面去，冰之感觉在那水珠划落的一瞬间，带走了她的最后温暖。
闭上眼。雪骤，冰之宛若冰雕肃立在了那里，没有声音，没有动作。
风知道劝不动冰之，想着主人这个时候似乎也该办完正事了，所以就悄然移动出院子，想要去通知萧烬来阻止她近乎是自杀的行为。
未料，“你去哪里。”冰之突然在发觉风的动静后发出了声音。
风着实吓了一大跳，除了主人之外，没有人能感觉到他隐身后的任何动作，哪怕是剧烈的运动都不可能。当初就因为这点，他才跟了主人，因为主人发现了他这门绝招的弱点，但主人到现在都不告诉他，只是让他自己去寻找答案。不要说冰之受伤了，就算没有受伤，她的内力修为也根本不是风的对手，又怎么能做到比风功力高出不知多少倍的萧烬才能做到的事情呢？
心里的小算盘只得作罢，风一脸的为难样子，冰之也不再固执，开口说：“我们进去吧。”
风听到心中大喜，其实风并不冷漠，和他学的暗杀很不搭调，只是在萧烬身旁久了，耳濡目染也就装上了深沉了，只是每次不到紧要关头他都还是嬉皮笑脸，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萧烬就曾经为了风的习惯差点丧命，而后大摇其头。风从此以后也谨慎了很多，对萧烬也更忠心了。
可下一秒，冰之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毫无预兆的。风措手不及，迅速提气冲向冰之想接住她。在他赶到的前一秒，一道黑影在他之前接住了落地的冰之，把她横抱起来，送入里屋了。
风松了一口气，随后跟进了房间，看萧烬在为冰之把脉，又给冰之服下了颗雨留下的药，就开始自觉地汇报自己的错误：“主人，冰之姑娘刚开始一段时间还在看书，结果到了后来就到院子里了，按您说的，我也没拦着，只是给披了件披风。可后来下雪了，她又不肯回去，所以就这样了。是我没有照顾好！”
风认错时的表情煞是认真，萧烬见风难得有这样严肃的表情，不忍责怪他：“算了，她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虚弱。你下去吧。”
见风仍然不走，萧烬又开口：“怎么？”
“呃……我找到了那个同样感受到我的行动的人了。”风显得吞吞吐吐的。
“哦？是谁？”萧烬倒也很好奇。世界上能感受到的人必然不多，目前为止只有他和他师傅可以。这个人并不一定需要是武林高手，但心一定要能静，不是一般的静，要心无旁骛才行。而现在这个尘世上的人大多都被所谓的权力、金钱蒙蔽了心和眼睛，早就失去那份平常心了。
“就是，就是冰之姑娘。”风说道。
萧烬挑了挑眉，没有说话。继而，才只是挥挥手，示意风离开。
风尽管心中有疑问，但也没有再留恋这个问题，看主人的样子不一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萧烬静静看着安睡的冰之，手不自觉地为冰之拨开了一缕垂落的发丝，又在刹那间收手，转头看向窗外依旧纷扬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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