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怎么了?”清晨,盖茨海波堡便传来了厦尔稚嫩的声音。
“少爷,您不能进去。”爱丽斯夫人拖着甜得发腻的调子说,“小孩子进去晚上会做噩梦的。查理,把少爷带走。”随即,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仆走过来,他的手刚刚碰到厦尔,脸上就挨了厦尔一耳光。“混蛋,叫你来碰我!”
男仆站起来连连后退,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随后尖叫了一声发疯似的逃走了。爱丽斯夫人脸色苍白,她一动不动的挡在伯爵夫人的门口,呆呆地望着厦尔的脸,“厦尔少爷,伯爵……曾经吩咐过,在他回来之前,谁也不能进入房间。”
“你知道吗?”厦尔的嘴角挂着一丝与他年龄毫不相符的微笑,“不久,你口中的伯爵,也许会是我呢。”
爱丽斯夫人没有让步的意思,虽然她已经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因为厦尔的眼睛已经开始泛红,呈现出血光,他脸上的那抹笑意,如同复仇之后的快感,让别人心头的恐惧瞬间扩大了数倍。打破这场对指的是一个纤弱的叹息声,就像是垂死的人吐出的最后一口气。厦尔看了看眼前本应娇艳无比此刻却面如土色的爱丽斯夫人,轻轻的笑出了声,那笑声在整个城堡中回荡,好多鸟儿都从盖茨海波城堡周边的树林飞出来,逃向远方。
“她死了。”厦尔的身后响起了卡尔的声音。
厦尔转过身,看到卡尔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他身着月白长袍,浑身笼罩着贵族气息,皮肤白皙,眼睛修长柔美,看样子不过二十岁,他的头发非常晶莹,仿佛初冬的新雪,带给人彻骨的寒意。长长的,并在腰间束成结。
“死了?”厦尔出奇的平静,“怎么会……我还以为……”
“我知道,”卡尔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他的凝重让他英俊的脸更加迷人,只不过多了些许寒意,“你和母亲接触的最多,所以肯定知道很多不被我和威尔知道的秘密,你不说,肯定有理由,你的理由,我不怀疑。”
爱丽斯夫人轻咳一声,示意她还站在那里。她的面容稍稍平静了些,眼睛不断打量卡尔和厦尔。卡尔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到檀木门前,爱丽斯夫人似乎想要阻止,但是月神冰冷的眼光盯得她一动也不敢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午夜的钟声突然响起,这钟声仿佛给了卡尔勇气,使他久滞于半空的手终于落在檀木门上,就在那一刻,门开了,屋里闪着蜡烛幽暗的光,卡尔和厦尔走了进去,门又轻轻合上了。房间很大,这是卡尔和厦尔第一次来到母亲的房间,外屋放着书架和待客用的桌椅,里面就是卧室,卡尔和厦尔对视了一下,走进了卧室,眼前的情景让卡尔震惊,他曾经无比高贵美丽的母亲,如今已面目全非的躺在那里,那双美丽的蓝眼睛,一只恐怖的向外凸着,另一只已经不见了踪迹,留下一个下陷的缺口,鼻子已经变得焦黑,下半张脸只剩下森然白骨。伯爵夫人身体的其他部分被被子盖着,卡尔想揭起来,但是最终,他没有勇气。眼泪从他的蓝色眼睛中流出来,顺着他白皙的面颊向下滑,他没有想到,曾经在他心目中女神一样的母亲,竟然会变成这样,就像一具恶鬼,躺在他的眼前。
厦尔的脸上满是泪痕,他慢慢靠近伯爵夫人的床榻,轻轻亲吻她焦黑的面颊。“我们的妈妈,就连死去也这么漂亮,你看她的眼睛,好美啊。有时候,我真羡慕你,长得这么像妈妈。”厦尔低下头,亲吻着伯爵夫人脸上的那个洞。
卡尔震惊的看着厦尔,这个此刻如此依赖母亲的孩子。可是他眼中的母亲和自己眼中的截然相反,难道他看不到?
“你怎么了?卡尔,你没事吧?”厦尔看着自己的哥哥,他那呆若木鸡的样子着实把自己吓了一跳。
“我没事。”卡尔定了定神,是的,卡尔再一次看到,母亲窗边的穿衣镜中,不仅映出了自己和厦尔,还有一个活板门,但是确实,他和厦尔身后,什么都没有。
“我们走吧。”卡尔拉起弟弟的手,从房间中走了出去。他并不知道,刚刚的钟声预示着他的新的阶段,卡尔满十四岁了,这就说明他拥有了继承城堡的资格,甚至掌握了某种生杀大权。爱丽斯夫人仍然站在门口,月神看到走出来的卡尔,屈膝行礼。“少爷,您出来了。”厦尔看了看月神那张高贵的面孔,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月神同样以淡淡的微笑相对,却显得寒气逼人,卡尔此刻心中乱极了,他想不通这么短的时间里,城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偏偏是自己要去天堂岛的这个时候,偏偏赶到今天,自己的生日,他不想要厦尔承担太多,失去母亲,对于他们这样年纪的孩子,无异于将他们的生活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从里面汩汩流出的血液,染红了整个天空。
厦尔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努力回想卡尔离开后的情景,餐桌上,只剩下自己和母亲。厦尔看到母亲像往常一样吃完饭,正准备亲吻自己,突然就晕倒了。接着就被仆人七手八脚抬回了房间。偌大的餐厅,只剩下自己。然后他看到,刚才母亲坐的地方,隐隐出现了一扇活板门,只一瞬,就消失了,厦尔虽然没有看清,但他确信,那就是一扇活板门,就像卡尔逃出城堡时常用的门一样。可是当厦尔用手去触摸的时候,那依旧是冰冷的大理石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