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挨了一巴掌,傻眼了,愣住了。
接着是第二巴掌,手劲更大些,扇得他脸留红印,他却也只是呆呆地,像只木鸡,不作声。或是不敢作声?
第三下来了,他的纹理木质眼镜被甩出了5米远,竟直直地落在了那臭水沟的臭泥潭里。
第四下…第五下…
他并不是死人。被扇第一巴掌时,他仿佛看见了他的小学同学。他记得,他也被他的同学小冯甩过。如果说现在的他像块死木头,那以前的他倒是聪明无比,活跃的很了。琴棋书画,无不领略风骚,却无一精通。天天背着带有玩具,零食,还有“书”的书包上下学。别人学习,他也学,学着班里的几个二流子吐着不标准的乡音,说这道那,谈天论地。那吐沫星子,上课溅过,下课飞过,还要在人群中穿梭。
啪…他瞪圆了湿湿的双眼望着小冯“你疯了,干吗打我?”
啪…“以后只要你说一次脏话,我就打你一次。”说完小冯就阔步离去,留下在走廊深处干瞪眼的他。
那天放学后,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跑到校门外的那条河里,浸着,泡着,向深处走着。嘶…哗…啪…一下一下,越来越狠。
自己扇自己?是了。有病了,就要吃几粒药,或扇扇自己,用最有效的方法治病!
走到深处,河水漫过头顶,淹没他的最后一根发丝。他停手了,只是屏着呼吸,哭了。也许那泪如露滴,一滴一滴,滑过心伤,冰凉细腻;也许那泪如泉涌,一股一股,不管怎样,都将随着寒流远去。
谁知道那泪呢?恐怕就他自己吧,在水下是看不见的。至少,以后的他,嘴正了,体直了,行疾了,是真的潇洒。
就在他回想的当儿,巴掌早已换成了铁实的硬拳,还有那踏着板鞋的双脚。“果不其然,哈哈哈,孙子,别怂,还手啊,哈哈哈!”他双手抱头,半蹲班跪在地上,接受着枪林弹雨,活像一只受了惊吓却不敢动弹丝毫的老母鸡。
怂?他又想起了孙,那是他初中认识的第一个同学。此时接受着洗礼的他,似乎已经不觉得有一丝疼痛,还是已经习惯了?管他呢,既然思绪要在此刻翻滚,那就让它去想吧,也算一种任性吧?
那时,他在下教学楼时,转角处遇见了一位女生,短发蘑菇头,身材适中,却让他神魂颠倒,只觉得好生曼妙。那一张精致的小脸上的一双冰晶水灵正与他对了个正着,他的心不觉一颤。
他对孙说“我爱上她了。”是青春期的懵懂?还是单纯的异性好感?他顾不得那么多,只是像一个饥饿的人,要一头扑在那甜美的面包上。“泰戈尔曾经说过:沉默是一种美德。但是我爱她,不能再一直沉默了。”
他勇敢的莽撞。她给了他所有的的第一次,他给了她所有的最珍贵。但一切不过都是,对他而言的第一次,对他而言最珍贵。对她,那些不算什么。
“我爱他的眼神,她的眼睛跟我一样,我看到了伤心,它吸引着我的灵魂,我走不开,放不下!”在宿舍,他对着孙,他的兄弟,嘶哑绝望的吼着。
白炽灯不热,他的腮边却淤红肿胀;屋内光线不暗,他的视线却朦胧模糊。
“她就是骚,这么久了,你眼瞎么,骗自己的滋味好受么?”孙用沉沉的低音唔着,却重的他压着胸口快要窒息,他猛地向前将孙死死地按在床上。
男人之间,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用胜负来说明谁对谁错了。
“有种你就再说一遍。”
“不在一个世界,为什么骗自己,你打呀?”“怂包,你怕什么?”啪…“你不打我,我打你,一巴掌不能把你扇醒,我愿意扇你十巴掌。”“她就是骚,多少个男生都能跟她扯上关系,全校都把她骂遍了,没脸没皮,我看着都嫌恶心!”
若言语有力,奈何不能伤她一分;若言语无力,为何如针,刺得他遍体鳞伤,满目疮痍!
他松开了手,放开了孙,却又兀的攥紧了拳,打向自己…..“不过美艳皮囊一张”微笑感染嘴角的苦涩。
他看到冯那骄人的成绩,他渴望;他听到孙那动人的歌声,他羡慕。他追逐着一切,一切他得不到的东西,手里攥着别人的地图寻找自己的道路,他寻找,寻找一个只有自己能够回答的答案。
哐…这次飞出去的是他。鼻子一酸,他顺手一抹,手背上便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你个怂包,起来打我呀,你不过多看过几本书,NB什么,装深沉,不识抬举”
是啊,人类本就是动物之一,感情有无就成了区分前提。有人帮你是情分,无人帮你是本分。
“哈哈哈,怎么不动了,你可千万别被我打死哦~”
他不停地寻找,却找到了无尽的烦恼,该来的快乐却看不到,他几乎整个高中时光都泡在图书馆,翻遍了大半个图书馆,他终于知道,这世界上,有着维也纳的金色殿堂,那里有他深爱着的古典音乐,他说:“在朦胧月光所笼罩着的庄严古堡里,望着指尖掠过的那一个个黑白琴键,浮动摇摆,却划起一阵阵飞舞的美妙旋律,这便是最美的享受,就如同那懂酒的人,端着一支盛有香醇红酒的高脚杯,一个人站在红毯之上,细细品味,只因,我爱。”他终于了解,这世界上,有着美国的自由女神,只要他每次想起,他就痴了,醉了,出窍了,是的,他想,他在美国了,正沐浴着灿烂的阳光,仰头欣赏着她的无限光辉,她就是那么的神圣啊。
“怂包,老子累了,不跟你玩了,脏了爷的手!”
他为着自己心中的答案,一直默默无闻的看书,经历,天天都在对自己的心灵进行着庄严地审判。
在挨打了这么久,他竟一点也察觉不到疼痛,他竟在这期间想起了他的至交,是该怀念,还是该羞愧?“醒是更深的梦,梦是无声的醒,你是懦夫么?”今天的审判。
“不”生来就是要打破的!
原来最爱是“唯一”,习惯了唯一,奈何孤独。
唯一的皇冠是独一无二。
才明白,有一种性叫不予苟同;有一种情叫敬酒不吃。
他那稚嫩如女生般的俊脸上布满了血痕,淤青。他的嘴角微微的向右单撇着,加上他塌边的眼角,让人禁不住想起了恶魔的微笑,却又有些滑稽。
他伸手抚着心脏,跳动的强音在耳边回荡不绝,那里面装满了叫做梦想的东西——那是自甘堕落的人所不能理解的东西。
“哼,只会说大话的家伙,就凭你,别做白日梦啦”
“哈哈哈”他禁不住笑出了声“你不过是个玻璃渣,此刻却在用那碎玻璃不知廉耻的向我耀武扬威”
他靠着单臂支撑爬了起来,站了起来,冲了起来,猛地向前,将那个比他高一个头的人扑倒在地,大肆豪迈的挥拳,挥出心中的痛快!
一下,两下,三下。“住手,反了你了”
四下,五下,六下…他是一只受尽苦难的野兽,他是一名遭受过放逐之痛的斯巴达战士,此刻的他,无所畏惧,不知疲倦,他正要改写历史沉痛的刻印。
“我认输,别打了,别打了。”
他停手,脸上的表情刚毅而凝重。他直拖着那人扔进了苍蝇满天飞的臭泥潭“去得了去不了,成功不成功,不是你说的算的,而是我”
他轻蔑的视着那人,还有自己,曾经的自己。
他捡起霎时跌落的木质纹理眼镜,紧紧地攥在手里。“我不会放手”声音细微,是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他的眼睛已足以看得深远,足以透视三界。
他转身漠然向着远方柏油路大道迈去,昂首阔步,不带一丝忌惮!
这是一场他自己的战争,他在心里呐喊着
“Vic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