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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顾言曦洗完澡,拎起纪司辰给她找的“临时睡衣”比划了一下。衬衫很长,展开以后约莫垂到膝盖的位置,如果再扎上腰带的话,很像当下最流行的衬衫裙款。

也不知是在哪本小道杂志看的,女人最性感的十大瞬间里,“套上男朋友的衬衫”这一条首当其冲。

这年头,为了讨好男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顾言曦脑海中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些天马行空的不和谐镜头,男女主人公虽然长相不明,却让她没由来一阵恐慌。

“发什么疯!你们是正当合作对象关系好吧!”从架子上把衣服拽下来,顾言曦对着镜子使劲摇晃了两下脑袋。

可是,心里有了这一层膈应,再看那叠得方方正正的旧衬衫总归有些不自在。

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已经被团成一团扔在篓子里,不洗的话,明天一定皱得像坨抹布。

顾言曦拿着毛巾蹭头发,理智与情感的小人激战许久,还是咬咬牙把“临时睡衣”套上。

衬衫的质地很舒服,上面有一股纪司辰常年使用的皂角香,闻起来很干净也很安稳。光比划不觉得,衣服穿上身,她才发现两只袖子长的过分,如今耷拉下来,像是戏台上表演花旦的道具。

自己这样子走出去肯定滑稽的厉害。

顾言曦把袖子摞上去扎好口,对着镜子前前后后看了三圈,又严严实实扣好最上面的风纪扣——真像是当年那个喜欢穿“修女装”的英语老师的作风啊!

高中有一次上课,男生忍不住在下面窃窃议论她的装束,被“老修女”听到了,轻描淡写地说了声“这样穿有一种禁欲的美”。

从此,禁欲的美变成了他们班的口头禅。

咳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人在紧张的时候,思维总是飘忽的,同一件衬衫怎么可能同时跟性感和禁欲扯上关系!

顾言曦一阵肠胃发紧,尽量把脑海中盘踞的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除出去,确保不会走光,才把浴室的门推开一条缝。

客厅暖黄的光线射进来,纪司辰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前发愣。他两手抱着臂,头微微垂下,似乎在解一道复杂的习题。

桌上摆着不知什么时候送到的外卖,清清爽爽铺了小半桌子。

房间里开了地暖,所以并不觉得冷。顾言曦抱着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本指望像飞天毛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却忘记了自己是带伤之身,被客厅地砖上的水渍一滑,一个趔趄撞到墙角。

“嘶——”旧伤未愈,又来一击。

眼泪应激而出,顾言曦摇摇晃晃,眼见就像只亟待改造的老房危在旦夕。好在纪大神一心多用的本领实在强大,在她推门出去的瞬间,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当下推了椅子,三步并两地跑过来。

“你真是一分钟也不安稳啊!”

顾言曦的湿发上连续不断地落下水,砸下纪司辰前来搀扶她的手臂上。

纪司辰不假思索地攥住她的小臂,正要开口数落,却在看到眼前的女人浴后的晕红脸色时,蓦然噤声。

本来这只是一个寻常英雄救美的动作,可是美女穿着他熟悉的衬衫,满眼痛楚和无辜的神色。水汪汪的瞳光落在纪司辰的眼睛里,诱惑太大。

他只觉得手下触感滑腻,像是刚刚上过釉色的钧瓷,不盈一握,纤细而易碎。水滴冰冷,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液体,却像一小团高温的熔岩,烫得他条件反射般迅速缩回手。

视线不自觉下移,从湿漉漉的衬衫领口到宽松的下摆,然后是两条雪白纤细的小腿……

“你怎么不穿裤子!!”心跳突突地快起来,纪司辰瞬间觉得狂躁无比,大脑像是当机的蓝屏,除了泛出幽幽的光,怎么指令都不听使唤。

“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在外面穿得这么随便!”他拧着眉毛谴责她,“还好是我看见,要是遇到别的男人……”

“你跟别的男人有什么区别!”顾言曦也觉得窘迫,脸涨成猪肝色。她用手里的衣服迅速盖住全身,一刻不停地开口回击:“你又没给我裤子,那我穿什么!!”

两个人各自吼了一嗓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瞎说了些什么。无比默契地同时后退一步,慌乱地撇过头。

“该死!”顾言曦恨得只想打自己的嘴巴,‘你没给我裤子’这么限制级的话怎么会从自己嘴里说出!

只有一滴一滴的水声滴答地落在地砖上,两个人长久对立,就像两把装上消音器的手枪,用黑黢黢的枪口互相顶着,憋足了劲等对方开炮。

“我去拿吹风机。你先吃饭,菜该凉了。”到底还是纪司辰先投降,他指了指餐桌,迅速把头一低,然后匆匆闯进卧室里。

明明是计划中的情节,怎么突然乱了节奏?

纪司辰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从背影看上去,就像一个落荒而逃的士兵。

撕开脸皮一吵,晚饭时间就变得很尴尬。

顾言曦草草扒了几口饭,大抵是觉得没什么胃口,丢下筷子,一瘸一拐地跳到沙发上。

纪司辰故作悠闲地夹着菜,本想借此机会弥补一下两人的关系,可是再抬眼,对面的人已经自顾自蹦跶走了。

他原本在心里准备了两三套说辞,最后都没有派上用场,只得默默拎起盘子去厨房刷碗。

厨房里的电器很新,全部是顶尖科技的不锈钢产品,黑暗里只有电子屏一直亮着光,反射在金属光泽的表面上,像是巨大的外星来客。

已经记不得上次是什么时候动火的男人,倒掉几乎没碰过的剩菜,心想,看来,顾言曦不喜欢外卖,明天要早点起来去买早饭的原材料,还是自己动手做好了。

他系起围裙,把盘子扔进溢着满满白色泡沫的水槽里。龙头里的水哗啦啦涨到小臂处,还能隐隐听见从客厅里传来的窸窣的动静。

尽管厨具们依旧摆着一副冰冷高傲的面孔,可好像,是比平时更热闹了一些。

等纪司辰收拾干净从厨房里出来,顾言曦已经开始了自我拯救的上药之旅。

她听见动响抬头,手上的工作一顿,继而愣出一个抽筋的表情,然后实打实地狂笑起来。

“你!你——”药膏被挤出长长一条挂在脚踝上,当事人却浑然不觉。

夸张的笑声听得纪司辰心里发毛。

“我?我……怎么了?”他狐疑地低下头,同样也是一呆,继而立刻冲进厨房,三两下扯掉身上的围裙。

这条围裙是钟点工阿姨买的,他从没在意过上面的图案,如今看来却成了家里唯一风格迥异的物品——大大小小金黄色的玩具鸭子配上粉底碎花的背景,实在是——天真活泼又可爱。

顾言曦独自在客厅里笑了好久,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纪司辰穿着围裙瞬间错愕惨绿的脸。

滑稽归滑稽,可是仔细想来,愿意穿围裙下厨房的男人,也算是稀有品种了。

清晨梦醒,看着自己的爱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下厨,这样的桥段总是出现在场景美丽的电视剧里,生活中又有几个人愿意真正做到?

所以,最后能嫁给纪司辰的女孩子真是好福气呢。

笑容渐渐淡下去,顾言曦拧上消炎药的盖子,把药膏慢慢匀开在红肿的脚后跟上。

伤口受了刺激,产生一阵灼热的刺痛,痛感混合着轻微的麻和痒,通过神经一层一层传递开。

好像莫名其妙生出惆怅了哎……刚才笑伤了吧?

她拈出一块干净纱布将伤处随便一裹,过了一会儿又拆开,重新包一遍,再拆开……最后,索性让伤口暴露在空气里。

等纪司辰重整旗鼓从厨房里走出来,顾言曦正巧摆了一个极文艺的POSE,和刚才张牙舞爪的气质大相径庭。

“纪大建筑师的审美果然非同一般,佩服佩服!”她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新世纪好男人”走过来,强笑着回头,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

“过奖,我总是能发现常人看不到的美而已。”纪司辰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死死盯住顾言曦看。从她抱着靠枕的手臂一直浏览到赤脚,然后淡淡开口,“我就估摸着你包扎过不了这关,还是我来吧。”

说到底,顾言曦也不是一个不心灵手巧的人。

大学的时候做模型,到后来楼层复杂,要求每层都能独立拆开,从打板开始对人的身心就是极大的考验。

每每思前想后,验证再三,还是很容易漏掉诸如楼梯接口,窗沿对齐,以及各个插缝留口等细节。而做出的实物,一旦有一层楼对不上,就前功尽弃,要全部推翻重来。

顾言曦在建筑设计的课程上算是好的,拿出的模型往往也能上个九十,摆在讲台上当范本什么的。

可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纪学长的每一件作品都被贴了标签固定在建筑楼的楼道墙壁上,像是商场外墙里镶嵌得亮闪闪的橱窗奢侈品。每次走过,都让人心生敬畏,被那大神气场震慑得抬不起头来。

有些人生下来,大脑和四肢的构造都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对于这种人神共愤的怪物,就应该送去研究院,造福全人类。

“松紧合适吗?能不能站起来走?”顾言曦陷入回忆之际,纪司辰已经把茶几上的废弃纱布收拾了,紧张地看她。

“我想,你要是不当建筑师的话,做医生也很好。”顾言曦讪讪地扭了扭脚踝。

“我要是不当建筑师的话,干什么职业都会很好。”

你还可以贱得再明显一点吗?!

顾言曦一时语塞,抱住靠垫哼了一声,猝不及防被纪司辰逮了空坐到身边。

“你今晚就睡我房间吧,主卧在那儿。”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纪司辰的神情理所当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果然还可以再贱一点。= =b

顾言曦张惶地看向他,防备地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