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等请求进入太子寝宫,以清君侧!”
寝宫之外,三皇爷带着三千土兵,直逼太子寝宫。
该来的,总算来了。
李焰面无惧色,信步走出寝宫之外,面对三千叛军:“三皇叔,带兵入宫可是重罪,皇叔你,不会不清楚吧?”
“臣斗胆!”三皇爷手持长剑,上前一步道,“臣听闻皇上受先王昭仪所惑,将之藏于太子寝宫,夜夜笙歌,臣以为,此举有违伦常、天理不容,是以持正义之剑,准备为皇上效力。”
“先王昭仪?”李焰冷笑,“先王的昭仪不是在冷宫里,便是已被送入道院,不知三皇叔指的是哪位昭仪?”
“皇上说笑了。咱们宫里,就有位死而复生、年轻貌美的叶冰芯叶昭仪。这——皇上该不会不知道吧?”
“叶昭仪,已殉葬之人——三皇叔,朕没听错吧?”李焰轻笑,“说朕跟一个已死的女人在一起,三皇叔,你是在咒朕吗?”
“皇上没有听错,臣也无意冒犯,不过真相如何,让臣等进去瞧瞧便知。”三皇爷一挥手,就准备大举进攻。
“慢着!”李焰眯起眼,“尔等持剑擅闯太子寝宫,如果——朕说你这是阴谋栽赃、预谋逼宫呢?”
“皇上,杀头的罪名,臣担当不起!”三皇爷冷笑,“若非有足够的证据,臣怎敢贸然行事?若皇上记性好的话,应该还记得,皇上的兵法正是微臣传授的吧?”
“担不起?那么在朕眼前的,又是什么?”李焰低吼,“别说清君侧,就光是你给朕安的罪名,就足以让朕判你个逆君大不敬之罪!”
“皇上,臣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又怎敢轻举妄动呢?”三皇爷作揖,眼底闪着的,却是得逞的异样光彩,“还请皇上让出一条路,好让臣等为皇上清除妖女。”
“三皇叔,”李焰一手握拳,一手按在佩剑上,“朕让开一条路让你进去可以,你……若寻不着你要找的人,这逼宫逆君之罪可不轻哪。”
三皇爷闻言一震:“臣的消息不会有错。”
那可是皇上身边的人,亲自见过那女人的。
“是吗?”李焰眉一挑,一挥手,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么,三皇叔请进。一切后果,请皇叔自、行、承、担。”他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这番话,反倒教三皇爷退缩了。
如果,通风报信的人出卖了他,或是,他来得迟了些……不!不可能,三皇爷摇头否认这可能。他是一接到线报,就立刻赶过来的,而且,在他来之前,皇上和那女人还在床榻上缠绵,瞧皇上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想必,那女人一定还在里面!
“给我搜!”三皇爷下令。
李焰没有阻止,只是冷冷地望着大批人马涌进太子寝宫。待三皇爷经过他身旁,他只问了句:“为什么?”
三皇爷愣了一愣,随后笑道:“皇上,不为别的。今天若不是你,我会做得更绝。”言下之意,他到底顾念了叔侄之情。
李焰浓眉一挑,望着他冲进寝宫。
愚蠢!
愚蠢的叛徒,更不值得原谅!
三皇叔会反,他早有心里准备。在这之前,他曾推测过数个他可能起兵叛乱的时机,也安排了应对之策,但却没想到,他竟会选择如此愚蠢的方式。
确切的证据?他冷笑。未曾握在手中,掐在掌心的,全不算是证据。
若拿了这点想要逼宫,无异是自寻死路。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反叛者的结局自古皆然。而像三皇叔这样愚昧的叛臣,早注定了要落草为寇。
别怪他心狠。身为帝王,他若心软,下一个该下地狱的便会是他。
“撒手!”等到最后一个人进去,李焰一抬手,太子寝宫的大门突然被重重地关上。而且,落了锁。
一群禁卫军旋即将太子寝宫团团围祝
“皇上,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赐罪。”禁卫军统领上前请命。
“将里面的人全都给我捆起来,送交刑部!”他下令,“廖统领——”
“属下在!”
“下回,要是再有这种事,提头来见!”李焰拂袖而去。
他身进的人勾结了三皇叔,三皇叔身边的人勾结了文丞相,官场宫里,没个真心。当日登基,他便知道会有这些企图夺位之人,但真正眼见自己至亲的人叛乱,他的心绪仍久久难以平复。
权位——真值得以性命感情相搏吗?忆起儿时与三皇叔相处的情景,他不禁怅然。
现下,他拿下了三皇叔,其余的人,约莫也会在最近发难吧!那些人个个是他的至亲,却个个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先王百日祭典是那些叛军最后的机会,否则,一旦错过,他的基业人脉已固,其他人就算再想反叛,也不可能动摇得了他。
看来,文丞相的心思与他一般无二,早已准备将所有的叛臣在祭典当日一网打荆那么,他应该可以信得过他会好好安置冰芯吧!
事实上,他担心的不是冰芯的安危。
正如文丞相所言,那里再安全不过。他怕的是,她的害怕。
他曾亲手将她自冥宫中救出,见过她的坚强。也看到她的脆弱。他不知道,再次回到冥宫之中,她能不能承受那样巨大的恐惧。
为此,他的胸口揪结。
因为他的自私,她却必须忍受那样的折磨。他无法原谅自己,却更不愿放她离开。眼前,就只有一个“等”字。
但“等”这次的危机过去后,他又该如何安置她?
“皇上……”不知何时,文丞相已来到寝宫,找到了他。
“都安排妥当了?”他头也不抬。
“禀皇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文丞相回禀道,“饮水、粮食、衣物,白姑娘待在冥宫地窖里,十分安全。”
李焰跟着提高了声调。“火呢?灯呢?你没给她点灯或烛火?”那里伸手不见五指,而她怕黑。
“皇上!冥宫地窖里若点起烛火,就太引人注目了。”他提醒。
“但她怕黑。”
“皇上!”文丞相尊称圣号,提醒着他一国之君的地位。一个皇疣,为了成就大业,那些旁的枝微未节,又岂是每件都能周详的。“将白姑娘安置在冥宫地窖只是权宜之计,不会太久的。”
李焰握拳。
“如果皇上不放心,或者——”见皇上的神情不对,文丞相沉吟半晌才又开口道,“可以找个足堪信任的女子,进冥宫地窖去陪伴白姑娘?”话才出口,他头一个想到的,是来寻叶昭仪骸骨的叶
舞秋。他正愁没办法送她进冥宫,现下,便有个好机会。
李焰闻言,沉吟半晌:“这——倒不失为个主意。”不过……要找谁呢?找个万一知道冰芯身份,却又不会泄漏的……
“臣有个人血—”
“小桃!”李焰突然想起。 冰芯不是向来跟那个叫小桃的婢女有得聊?而且,她也是唯一知道冰芯真正身份的女人……慢着……这样的联想,让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小桃是——”文丞相疑惑。
“该死!”李焰大怒。
知道冰芯身份,又有充分的时间去通风报信的,就只有那个婢女了!他竟然没早点想到!
“皇上?”
“文丞相,我想,我找到奸细了。来人!”他下令,“去把那个叫小桃的婢女给朕带过来!在朕见到她之前,别让她见任何人!”
他竟然让这样一个奸细待在他身边而浑然未觉!甚至,他还让这奸细时刻陪在冰芯身边?为什么他没有早发现她的异样?太大意了!想起冰芯可能因他的疏忽而造成不测,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一个小小的婢女,成不了什么大事,但若让这小小的婢女逃出宫去,联合了叛军,那就决计不会是小事了。
“皇上,那个叫小桃的,知道白姑娘的身份?”文丞相稍一思索,便猜着了前因后果,“而且,勾结了三皇爷?”
“八九不离十。”
“臣斗胆请问皇上,那白姑娘的身份——”先王昭仪?他想不出,是哪位昭仪?
李焰并未回答,只冷冷地道:“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文丞相聪明地闭了口,不再多问:“臣明白。”
“文丞相,你估计,她必须要在冥宫中待上多少时日?”他不以为她可以忍受太久的黑暗,尤其,先王的棺木就在身旁。
当初,就因为放不下、不忍她在冥宫之中受苦,才将她带到了太子寝宫。但他却没想到,最后仍要将她送到那该死的鬼地方。
“十日,是最保守的估计。纵然避过今日之事,难保此事不会再为人发现。除非皇上要送她出宫……那就又另当别论。”
“朕要她留下。”他毫不考虚。事实上,他根本无浚想象没有她的日子。
“那么就必须委屈白姑娘多待些时日了。至少,也得等局势稳定,才能再谈其他。”看来,皇上对这位白姑娘甚为迷恋,“而且,在此之前,皇上绝不能进冥宫探望。”
“这点朕比你清楚。”他面露不豫。想起她一人在黑暗的冥宫之中,而他却无法在她身边陪伴她……“找人进去陪她。”他下令,“找个活泼点。能逗她开心的宫女进去。文丞相,你可有适当的人选?”
“回禀皇上,”文丞相面露喜色。“人选,臣已经想好了。”
绕了一圈,她又回到了原点。
当初,她几乎死在这里,现在,却又被迫躲藏在这儿。一进一出,纵然身边的黑暗相同,她的心情却已完全不同。
她当然害怕。躲在离阶梯最近、离石棺最远的角流她紧紧环抱住自己。然而她心上担心的,却是他的安危。
为了她,他冒着这样大的风险,甚至面对叛军来袭,他都不愿放弃她——这令她动容,却也令她害怕。在她离开之后,他会面对什么样的处境?文丞相曾再三向她保证,但在这冥宫之中,时间似乎过得极为缓慢。如果不曾出事,他为何没派人来通知她?或是,亲自来看她?
现在,应是夜晚了吧?在这黑暗之中,她无法分辨时间,却让她有更多的时间思索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她真的爱上了他。
若非如此,她不会在这样时情景中,想着的仍是他。原以为,她会害怕再走进这里一步,原以为,她根本无法忍受待在这幽暗之中一分一秒,但为了他,她可以忍受。
事实上,如果有人因她的身份而威胁他,她宁愿一死,也不愿连累他。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浓烈的感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会这样深爱着一个男人。没有任何原因和理由。
令她动容的是,她知道,他亦深爱着她。
只不过,他俩的身份,有太多艰难。
咿——呀——
一个细微的声音自阶梯上响起。缓缓地,透出一丝光线。她猛地心惊,借着对方的光线,寻了个角落藏起自己。
是谁?
冥宫外不是己布下层层防卫,怎么可能会在这时有人进来?文丞相叮嘱过她,三日内,不可能有人来探她,而现在,根本不满一日!
天!该不会是——叛军成功了?!
她屏住气息,伸手取下了发簪,紧紧握在手中。如果来的是敌人,杀不了对方,她便自荆
光线渐渐增强,突地,却又在一瞬间熄灭。
她的心猛的惊跳。
“那文书呆也真怪,进都进来了,还要人灭了烛火,乌漆抹黑一片,叫我怎么找人,啧!”
女人?隐约中,她只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却听不清对方在说些什么。是什么样的女人会在这时候,进到这种地方来?她不出声,静待对方的反应。
“白姑娘?白姑娘?”对方稍稍大声地叫着,“唉哟!”
很显然地,那姑娘是碰到了石阶。
情况虽不明朗,但这声音却让冰芯忍不住想笑。看来,是个迷糊的姑娘。白?对了,她在叫着“白姑娘”,这么说,是他派她来找她的?
她倏地起身,随后却又缩回原处。
不成,她得小心些。如果这姑娘是对方派来的奸细,她岂不是害了他。
“白姑娘!文丞相要我找你来的。瞧,我手上还有他给的御赐玉佩呢!”她高举起手,声音比方才放得更大了些,“啊!”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叫出声。“对不起,我忘了这儿什么都看不见。”
此时,冰芯已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出来:“小姑娘,我在这儿。”
这样有趣的姑娘,总不可能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吧!
“喝,原来你在这儿。”舞秋一转身,便碰着了对方的手,“怎么不早点出声,害我吓死了。”
冰芯微微地蹙起了蛾眉,这姑娘的声音——
“白姑娘,文丞相吩咐过不能点火,所以,咱们只得摸黑说话了。老实说,我是进来找人,顺便陪你来的。”她四处张望,却什么也看不清,“可这样……怎么找嘛!”
“找人?陪我?”这地窖之中,除了她,没有别人。
“嗯。皇上对你挺好,听那文书呆说,是怕你孤单害怕,所以,就找了我来陪你喽。不过,我却是来找我姐姐的。”
“姐姐?”冰芯几乎尖叫,“舞秋?!”
这声音、这性子,不是舞秋会是谁?
“姐姐?!”只听得“咚”地一声,舞秋手上拿的食物全落了地。是啊!她怎么没早发现,这声音不是姐姐还会是谁?可怎么——“姐姐!”她冲向声音的来源,一把抱住了冰芯,“姐姐!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瞬间,两姐妹相拥而泣。
“傻舞秋,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冰芯心疼地抱住妹妹,“这儿不是你能来、该来的地方啊!”
“姐姐、姐姐。”舞秋抱住她不肯放手,“大伙儿都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她忍不住哽咽,“打从一听到你殉葬的消息,我便从家里赶了来,以为至少可以见着你的遗体,将你带回家安葬。没想到,我根本连宫门都进不来。若不是那个文书呆帮忙,我也不可能见到你。姐姐,你还好吗?”黑暗中,她抚着冰芯的颊,“你瘦了,
姐姐,他们是不是一直把你关在这儿,这儿这么暗、这么冷……”想到姐姐受的苦,舞秋不禁悲从中来,哇地痛哭出声。
“舞秋,别哭,”冰芯搂紧妹妹,“我很好。而且,我不是一直被关在这儿的,是——有人救了我。”
“有人?”听见这话,舞秋才止住了哭泣,“是——皇上?是当今皇上,对不对?”肯定是的,文丞相称姐姐为白姑娘,还说是皇上要派人来陪她的。
“舞秋,先别说这么多。来,告诉姐姐,外头平静吗?”她担心的,是皇上的安危。
“静,静得很。这才奇怪了,明明要为那个死掉的老不羞皇帝举行祭典,可外头却静得吓人呢!好像人人都在准备打仗一样。”舞秋抱怨着,“不过,听那文书呆说,只要过了今天就没事了。”
“原来是这样。”听了舞秋的话,她约莫明白了个大概。面对敌人,他应是早有准备的,若是如此,她就可以放心了。
“姐姐,那你难备怎么办?”舞秋问了个不大不小的问题,“继续待在这儿?”
“我——不知道。”除了等他来接她,她还能上哪儿去?但,他又能接她上哪儿去?“那你呢,舞秋?你就这样闯进来,将来要怎么出去?”
“怎么来就怎么去,想当初我还不是闯——不,姐姐,我的意思是,现在我手上有皇上的玉佩,再配上我这一身太监衣裳,只要小心点,上哪儿去都不会有问题的。”虽然,文书呆曾吩咐过她,除非必要,不可以随意出入冥宫,更不可以轻易出示皇上的玉佩。不过,究竟有没有“必要”,也是由她决定的吧!
“舞秋,你回家去。”冰芯突然道,“既然找到了我,也知道我没事,我要你现在就出宫,头也不回地回清泉镇去。”
“我?姐姐,那你呢?”
“我留在这儿。”没见到他平安,她放心不下,也不舍。
“留在这儿?!”舞秋惊呼,“为什么要留在这种鬼地方?一起走吧,姐姐,咱们一起离开,有皇上的玉佩,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一起离开?冰芯怔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她想过,但直到现在她才发用,她根本不曾真的想离开。
“姐姐?”舞秋拉起她,“事不宜迟,再晚,天就要亮了。到时祭典一开始,人全会往这儿拥进,咱们想出去可就难了。”
“舞秋——”她仍在犹豫。
“姐姐!你还等什么?好不容易从那老皇帝手中逃过一劫,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难不成,还等着当皇后?”
舞秋一句无心的话,却点醒了她。
是啊!她不走,难道还等着当皇后?
她留下,只可能害了他、为难他;而她,亦无法眼见他坐拥后宫的模样。想起之前的一番争执,她不禁心痛。就算那些,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她,又能在他身边多久?
良久,她才又开口。
“舞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