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风新城外,寒铁山下。
冷庭殊的腰板挺得很直。任由风再大,也绝吹不倒他。
他的眼睛似乎早已干涸,早已无泪可流。这双眼睛此刻挂着深深的忧郁,挂着道不尽的凄凉。他静静地望着眼前相并在一起的两座坟墓。
左边的坟有些简易,倒也干净得很,连一颗杂早都没有。显然是刚被修整过的。这是李氏的坟。
右边的坟却实在很新。连红漆都是刚刚画上去的。这当然是小荷的坟。
两座坟都摆满了不少祭贡品,香火也很旺。
冷庭殊费了一天,终于为小荷安排了后事。
“小荷。你旁边这位是我娘。你可能会有所疑惑。因为冷庭殊的亲身娘还在仙踪峰,怎会在你旁边。”冷庭殊强颜一笑“准确的说,她是柳轩筠的娘。而我却即是冷庭殊,也是柳轩筠。你若还没听懂,就问问我娘吧。我已经把前因后果都告诉过她了。”
冷庭殊突然走上前,轻轻地抚摸着坟墓上‘小荷’两个字。
“你若觉得无趣了,就和我娘谈谈心。她一向很慈祥,很和蔼。她一定也会待你如同亲身女儿一般。我知道你也一定能逗她开心的。所以,有你在她身边,我就放心了。若是等我下去陪你们了,你依旧要我负责,那我也不会耍赖的,但只怕虫虫会不依了。你若见到了虫虫,你也一定会喜欢她的。因为她也和你一样美,一样可爱。只要我了却了一切事情,或许我就真的会去陪你们了。所以,你们也许不会等太久。”
此刻,他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坠落在了坟前。
他起身“我以后一定会常常回来看你们的。”
话一落,他便走了,走得潇洒自如、走得轻盈飞扬。
仙踪峰上,冷行涣的家此刻少了几分欢笑,多了好多冷清。
韩敏独自在庭院中打扫着这一天的落絮。她本秀气的脸庞此刻看似老了几分。
清扫完毕,她忽地伸了伸腰,恰好望见了庭院中的一张石桌。
“殊儿……”她忽然响起了好多年前,十岁的儿子女儿就是在那张石桌上下棋。女儿不敌小她三岁的弟弟,竟胡闹耍赖。儿子却一丝也不让却。
那时,儿子不正也是在这张桌上下棋赢了他爹么?当时,还把他爹输得面红耳赤。韩敏此刻忽然想起丈夫当年那表情,不禁笑了出来。
“当年的殊儿比可比现在可爱多了。”韩敏说到这,目光陡然暗淡了下来。心中纠葛道:“殊儿,你现在可安好?吃得饱么?睡得暖么?穿得可舒适?”
“娘。谁说我现在就不可爱了?”冷庭殊突然从庭院后走了出来,将刚刚抑郁的心情强压了下去,露出一丝浅笑。他本只想看一眼娘亲走,因为他知道,他一出现,便再难离开,即使韩敏不留他,他自己也一定会不舍。但是,当他望见了韩敏眼中的凄楚后,却实在不忍,最终还是出现在她眼前。
“殊儿!”韩敏突然丢下了手中的扫把,扑上前去“你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你可把娘担心死了。你……”韩敏此刻有太多的话想说,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此刻她却问不出来,脑子里突然间乱了,实在不知该先问什么好了。她的眼角在不经意间滑下了两行泪来。
“娘。”冷庭殊柔和又亲切地喊了一声。他望着娘亲眼中的泪,心疼得都快碎了。
“殊儿。快让娘看看。这几个月你长高了,也长胖了,真的越来越俊俏了。”韩敏破涕为笑,抓着儿子的肩膀,上下不断打量。
“娘是不是看花眼了。殊儿才离开了两个月,怎么就长高了。”冷庭殊依旧挂着笑,生怕韩敏再伤心流泪。
“娘老了,但是眼睛还是好的。儿子长没长高,谁都不会比我更清楚了。快进屋。我去给你烧点菜,给你温点酒。”
“好。我最喜欢吃娘做的菜了。殊儿在外可总是记挂得很。”
“调皮鬼,你还敢说呢。谁让你在外面呆那么久的。你若想吃,娘以后天天都做给你吃。”
夜幕很快便拉开了。春季的夜里总是很凉,更何况终年冰天雪地的天涯。
天涯上,处处都是冰山,冰河,冰雪地。
几十条木桩扎入在雪地中,连着几十排木板和篷布,这便形成了仙踪峰的临时营寨。
仙踪峰的弟子为适应地形和气候,提早了二十天来到天涯。他们昼时苦练,夜时静修,已渐渐适应了天涯冰天雪地,寒风透骨的气候。
此时的夜色并不好。因为云朵密布,若是没有灯火,无处不是漆黑一片。
这样的夜里,一定不会有人愿意出门。仙踪峰的弟子们也一样。
除了营寨里的灯火外,四处黑如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