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楸梧千官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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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阔佬石崇(1)

“财富”成为当今中国人的宠儿,人们趋之若鹜地奔向金钱、豪宅、宝车,信仰、道义、良知渐渐被抛诸脑后,生命的本来价值被明争暗抢的物欲所淹没和取代。金钱跟鸦片几无二致,它们共同有着极其巨大的诱惑锈蚀灵魂的作用,身陷占有与挥霍金钱的奢侈乐趣之中,与以吸食鸦片获得飘飘欲仙的感觉一样,意志的消退倒在其次,可怕的是一个人内心的魔鬼被蛊惑起来,生命历程变得将难以自我掌控,于不知不觉间在华丽梦幻的魅影里踏上迷途,在辉煌显耀中欲火焚身。

石崇用他的一生给我们诠释和证明了这一点。

石崇最初也是一无所有。当然,石家并不是寒门小户,石崇的父亲石苞,是司马懿的尚书郎(近臣),晋文帝司马昭的镇东将军,晋武帝司马炎的骠骑将军、大司马(掌军)、司徒(掌财),封乐陵郡公。这样的家世按说石崇不应该是个穷小子,石崇之所以不富裕,原因都在他父亲身上。石苞临咽气前,把自己的家财全部分给了五个儿子,唯独没有老六石崇的。石崇的母亲心疼这个老儿子,问老头子:怎么不给齐奴(石崇小名)一点家产?病榻上的石苞不知得了哪位高人的点拨,胸有成竹地告诉老伴儿:“此儿虽小,后自能得”,这小子你别看他最小,将来他自己会发财。对于父亲临终前的分文不给,石崇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现实;至于老爷子说的他将来会发财,石崇更多地理解为是父亲的一种托辞,也可能是激励和期望吧。

石崇天生很聪明,继承了其父的伟丽容貌,仪表堂堂,且十分好学。二十几岁就当了修武县(今河南修武)令,而且干得很有政绩,能力得到了上下一致的肯定。很快便引起了司马炎的注意,调入朝中做了散骑侍郎(谏议官),不久又升迁做城阳(今属青岛)太守。因伐吴有功,封作安阳乡侯。

石崇的仕途很顺,按照这个发展势头,实现他父亲预言的大富大贵不需要多长时间。但石崇性格与众不同,潜藏着特立独行、不走寻常路的因子。官当得好好的,他偏要想着去继续读书“考研”。这么一个挺有培养前途的年轻后备干部,朝廷当然不想放。石崇为了达到继续深造的目的,一意孤行,不惜向朝廷谎称自己身体有病,必须长期休假治疗,最终辞去了城阳太守的职务。

看得出来,石崇继承和发扬光大了他爹石苞的不拘小节、率性而为。“颍悟有才气,而任侠无行检”,聪慧多才,但行为超越常规,这就是石崇的性格。他也向往做官,但权力在他眼里又并不那么金贵,完全可以不在乎、无所谓,随时可丢弃。洒脱、率真、随性以至于发展到狂放不羁,这是石崇给人们留下的基本印象。

但石崇似乎命里摆脱不了做官,不久他又被拜为黄门郎(皇帝侍从官)。

石崇这种喜欢特立独行的人,与现有体制存在着天然的抵触,在行为表现上难免总是愤世嫉俗。他的哥哥石统冒犯了扶风王司马骏,司马骏为了报复,就指使一些人状告石统,朝廷有关部门据此打算重重处罚他,最后司马炎见并没什么原则性过失,就下令原谅了石统。没过多久,朝里有人说还是应该追究石统,这回的原因是,皇上原谅了石统,可他们哥俩竟然不来天子面前谢恩。石崇忍受不了上面这么无中生有、三番五次地折腾了,他拿起笔,给晋武帝司马炎写了一封陈情表。石崇理直气壮地跟皇帝说:我哥哥恪尽职守、勤奋做事,这些情况作为天子您应该早就掌握;最近就因为冲撞了一下司马骏王爷,朝中有人为了讨好皇族,空穴来风、夸大其词、连编带造,一次次地诬陷诽谤,屡屡蒙蔽天子的圣听。我哥俩现在是坐卧不安,司马骏是圣上的亲属,位尊势众,有关部门都看他的眼色行事,他想要收拾一个人,比以石击卵还要容易;我们兄弟是连一句辩解的话也没地方去讲,只能坐以待毙。庆幸的是陛下您明察秋毫,念及我先父的功劳,澄清了事实,免除了罪责。臣本来与兄长石统已经上表表示要去感谢陛下的天恩,可是被他们拦住不让晋见,反过来又指责臣兄弟待在家中不愿上朝谢恩,再次捏造罪名。臣想明白了,“苟尊势所驱,何所不至,望奉法之直绳,不可得也。”法律被权势所左右,什么事办不到?指望公平公正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臣无能,不能奉承皇亲国戚,只有老老实实等待陛下降罪,再无话可说!

没想到石崇这一封慷慨激昂的辩解,真打动了司马炎,事情后来不再有人提起。——在权贵面前,一味地软弱恭敬从命,并不是万能良药。

大约是石崇的文采让晋武帝欣赏,此后非常器重这个言辞犀利的黄门郎,石崇的职位接连得到升迁,直至散骑常侍,加侍中(得以接近天子的特殊待遇)。

但天性决定了石崇不会在仕途上规规矩矩按部就班地往前走,何况财富还会在他不羁的性格上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