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说:“这是萨根给她找的。”
李政说:“是啊我知道,那天我在场,这是萨根一手操办的。但你们想过没有,惠子在美国待过多年,英语讲得很好,他萨根为什么不在大使馆给她找个工作,而偏偏要安排她去重庆饭店?那个地方你们想必也听说了,那可是藏污纳垢之地,风气很差的啊。”
李政见二老吃惊不悦的神色,有意退一步,“当然,也许是我多虑了,那是最好,只怕没有这么好的事。我的意思,你们暂且权当我什么也没说,不妨自己感觉一下。”
说得二老黯然神伤,因为“感觉”就在眼前,那么大的感觉啊,他们殷殷盼望出世的小孙孙变成了一块血布。人老了,总是有点迷信,因为经历的多了,惧怕的多了。那天陈母看见自己的小孙孙化为一摊血,那个伤心啊别提了,就像看见一个真活人走了。最后离开医院时,她悄悄把那张血床单带走了,因为她心里把未出世的小孙孙当成活人了,既然是人,死了当然要善待“尸体”。现在这块未经洗涤的血床单,被老人家藏在一个铁盒子里。
送走李政,二老径直上楼去睡觉,经过惠子房前时,陈母欲进去问个寒暖(这两天都是这样),却感到脚步异常沉重,迈了两步,便退回来了,默不做声地尾随着老头子去了卧室。心乱如麻,上了床也睡不着,陈母以为老头子睡着了,悄悄起来把那块血布拿出来,抚摸着,像在抚摸自己痛楚的心。
陈父其实没睡着,闻此异常,嘀咕一句:“你在干吗呢?”黑暗中,老头子伸出手,顺着老伴的手摸过去,摸到是一块布,“这是什么?”
陈母沉浸在自己的悲情中,哀叹一声,抱怨道:“你说这叫什么事?那天她出门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真见鬼了……”
陈父听出她在说什么,叹口气安慰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睡觉吧。”
“你睡吧,我睡不着。”陈母觉得心里堵得慌,渴望一吐为快,“我们难受得睡不着觉,她会难受吗?”
陈父说:“孩子是她的,能不难受嘛。”
陈母说:“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她自己要求打掉的!”
陈父惊得一把抓住老伴的手,“这……不会吧?”
陈母抓起老伴的手,举到嘴边咬着,想忍住悲伤,终于还是忍耐不住,抽泣着说:“什么会不会,人一旦变坏了,什么事都会做得出来的。我甚至怀疑……那孩子还不知是谁的呢。”
“你胡说什么!”陈父小声呵斥。
“我胡说?”陈母泣得更添声势,“你没有看到吗?像什么样!有事也不该是他在那儿,你没听,所有医生护士都以为他们是夫妻,这成什么体统!她可以不要脸,我们陈家丢不起这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