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鹄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陆所长,发现他一张脸拉得老长,显然是有得听没得懂,于是笑笑,“看吧,我说了你听不懂,再说下去显然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浪费我的精力与口舌。”
“那就不说这个。”陆所长点了点头,“我们今天不谈工作。”
“哦,那谈什么?”陈家鹄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谈你的私事。”陆所长正色道。
陈家鹄自嘲道:“想回趟家都不成,还谈何私事哦。”陆所长说初战告捷,立了功,想回趟家其实应该,但杜先生断然拒绝,“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陈家鹄摇头说不知道。陆所长说:“是为了你的安全!”陈家鹄苦笑,“又回绝了我,又要我感激不尽?别这么冠冕堂皇行吗?”陆所长紧盯着他,说:“这绝非冠冕堂皇,真的是有人想要你的命!”
自从踏上中国的土地后,曾有不少人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警告过他,有人想要他的命。先是共产党那边的人对他这样说,现在陆所长又来跟他这么说,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他仅仅是个从美国回来的数学博士,他的命有这么值钱,值得国、共、日三方如此兴师动众或大动干戈地来争夺他,谋害他吗?甚至还影响到他和惠子的感情生活,把他弄到这个阴森森的鬼地方来,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这么想着,陈家鹄心情不觉烦躁起来,皱着眉头,说:
“我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
“你会感兴趣的。”陆所长高声说,随后打开提包,取出几份电文给他,“你先看这些吧,这是根据你破译的敌特一号线密码译出的部分电报,上面两次提到你——陈家鹄,不会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吧?”
陈家鹄接过电报一看,不觉惊呼道:“我的天呐,这是真的?”
陆所长点头,“千真万确。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借用你的衣帽和饰物这件事吧?”陈家鹄点头。陆所长便给他讲了他们借这些东西去干了什么,还给他讲了日本人得到消息后,派出飞机狂轰滥炸的事。陈家鹄听得呆了,急了,站起身问他老同学石永伟及其家人的情况。陆所长拿出石永伟一家人的遗照,面色沉痛地说:
“全家无一幸免,整个工厂,连地皮都烧焦了。”
陈家鹄双手不觉地颤抖着,他捧起石永伟一家人的相片,愣愣地看着,霎时间悲痛万分,泪如雨下,喃喃地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这样呀……”陆所长安慰他说石厂长是个战士,不会白死的。“他是在我的怀里走的,走之前他恳求我告诉他你在做什么工作,我说你在破译鬼子的密码,他听了后很欣慰,安详地走了。”事实上并非如此,石永伟的确向陆所长询问过陈家鹄在做什么,但陆所长并没有告诉他,等陆所长想要告诉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永远也不可能听到了。陆所长现在撒这个谎,理由很简单,那就是要用所谓的亡友的欣慰来让陈家鹄坚定作为破译师的信念,不敢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