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婆婆嘿嘿笑了两声，就见另一只白手也搭到了土豆的左肩膀上。土豆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了起来，两只脚掌渐渐离开地面，身后的女鬼朝他贴近，将那两只穿着绣花鞋的小脚移到了土豆的脚掌下面。二猫子哪经得住这种场景，明显是鬼要上身了。吓得他浑身颤抖，差点没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到草地上。
情急之下，土豆将手电筒举到了下颚处，一束白光顺着他整张脸射向了高空。那副模样比鬼还吓人，他突然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的赶尸婆婆三人哈哈大笑。便见他脖子上的白玉观音放出一道白光，赶尸婆婆和双煞姐妹反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面目吓得魂飞魄散，眨眼就消失在土豆的视线里。二猫子也被吓晕在地，腿脚还使劲抽搐了两下。
“诶，二猫子，你醒醒，她们已经被我吓跑了。”
二猫子偷偷打开一只眼睛，还没来得及将另一只眼睛张开时又被头顶上的一幕给吓晕过去。由于土豆手里的电筒正好照射在榕树的上方，那上面明显挂着四个男人，个个横腰悬挂在树枝上，加上头部充血，整个眼珠子都变成了红色，且舌头还吐在嘴外边。
土豆顺着灯光看清楚树上的状况后两腿一软坐倒在地，面色也顿时变得异常惨白。与他迎面对瞅的那个长毛头男人居然朝他眨了眨眼睛，舌头还左右晃动了两下，彻底把土豆给吓晕过去，一头栽倒在二猫子身上。
夜风嗖嗖刮着，月亮从云层里跳了出来，将一缕幽蓝的微光普洒在榕树周围。榕树的顶端有四个黑影飘上了半空，像风筝一样越飞越高。随着黑影的消逝，深山老林子里传出来好一声狼嚎，像似在召唤同伴，又像在哀鸣。土豆和二猫子早已进入睡死状态，浑然不知周旁发生的一切。神奇的是，两人现在已到了同一个梦里。且梦境里的洞府很大很大，俨然一座地下宫殿。
“土豆哥，这是哪里？”
“我怎么知道，先看看再说吧。”
四周的岩壁上刻满了麒麟，越往里走空间越大。土豆方才看清楚洞府的全貌，两头细小，中间宽大，形成了一个胃状的空间。在正前方有几个阶梯式的水池，流水从上往下灌入最下边的大水池里，散发出一股恶臭，挺像粪便的气息。
土豆和二猫子现在就站在这个最大的水池边上犯懵，二猫子指着池子中间浮上来的死鱼大喊，比看到了亲爹还感到吃惊。
经他这么一喊，死鱼浮上来的数量成倍的增加，且死鱼的嘴巴逐渐张开。土豆急忙捂住他嘴，连眼珠子都瞪得大大的。
“别喊了，你想把赶尸婆婆她们再招来不成。”
“土豆哥，这些鱼是怎么死的？”
“应该是气死的吧。这鬼地方连个透气孔都没有，人都难活下去，何况它们这帮短命的家伙。”
“有道理，气死也好，反正人活得比鱼还累。要我是鱼，我也宁愿像它们这么躺着。”
“那你躺进去试试，咬不死你。”
“问题我不是鱼啊，就算我是，也不会钻到这种鬼地方来。你想想大海多好，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快看，浮上来一条大的。”
仔细近瞅，才发现这些死鱼都不是很大。大的有40公分左右，小的有20公分这么长。二猫子大致数了一下，足有300多条。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最后面浮上来的那条大鱼有2米那么长，虽说是同一个品种，但看起来却有点像基因变异的感觉。而且这条大鱼的嘴巴张开后里面全是牙齿，每一颗都很锋利。最奇怪的是它那两只眼睛，几乎和人的眼睛一模一样，只是没有活人的眼睛那么机灵，倒是和死人的眼睛贴近。
“土豆哥，你看它那牙齿，像不像吃人鱼？”
“你再仔细看看，它像不像咱们镇长？”
“呀，像，太像了。”
“那你再看看围在大鱼旁边的那几条稍微大一点的，像不像黄书记和郭村长他们？”
“天呐，太离谱了吧，死鱼都晓得拍马匹。”
“赶紧走吧，村干部都到齐了，越看越不舒服，感觉到了一个鱼吃人的世界。”
“就是，没几个好东西。”
二猫子生性喜欢挑衅，在土豆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他随手捡了个拳头大小的石头朝那条最大的吃人鱼扔了过去，正好砸在它嘴里。土豆慌忙阻止他继续弯腰捡石头的动作，还没骂出声来就看到整个水池子里的小鱼群全都钻到了水底下，整个水池子上面就剩下那条被二猫子扔中的大鱼。
“你找死啊，镇长你都敢砸。”
“怕什么，它咬我？”
“你当它们死鱼啊，你看看刚才那些小的，全被你吓跑了。它们是在装死你知道吗，完了完了，接下来我们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土豆哥你快看，镇长游过来了。快操家伙，灭了它。”
“灭个屁啊，你看它那脑袋比铁锅还硬，赶紧跑吧。”
二猫子很不甘心地朝那条大鱼连扔了三个石头。真像土豆说的那样，石头砸在镇长头上就跟砸在铁锅上面，大鱼毫不受疼，反倒加速朝他们游来。
通往最上层的最小的水池只有一条仅供两人并行的小路，土豆和二猫子快速向最上面跑去。大鱼紧追着他俩往上鱼跃，动作格外轻盈，一点都看不出笨重的迹象。只见它顺着流水挨个飞跃，牙齿咬得嘎吱作响，很快就要撵上土豆他俩，吓得他俩拼命狂奔。
土豆奔逃在前，目标直奔最上方的小池子。离得越近就越能看到架在小池子上方的两柄宝剑，且寒光毕露，胜过世间一切锋利的武器。土豆现在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赶紧拿到宝剑砍死这条孽畜。二猫子不时回头观看，神情过为惊讶。
“哇靠，死鱼跃水池，真是千古奇闻。”
“二猫子，别回头，快去拿剑。”
“完了，土豆哥，后面那群小畜牲也追上来了。”
土豆本能地回头瞄了一眼，只见那群小鱼像镇长一样飞跃直上，且嘴里都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恨不得活吃了他俩。二猫子拼命甩开脚步赶超了土豆，抢先拿到了宝剑。
没想到最上面已是死路一条，连个假门都没有。土豆接过宝剑与二猫子并排作战，腿脚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二猫子瞅了瞅土豆和自己手中的宝剑，吓了一跳。
“我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农、村夫剑？专杀畜牲用的。”
“二猫子，咱俩死定了。剑是好剑，只可惜畜牲太多了。”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吓人，所有吃人鱼以潮水般的架势扑向他俩，这要是掉进去了必死无疑，甚至连骨头渣子都不可能留下。
他俩惊恐地后退了半步，整个后背已然贴到了墙上。二猫子腾出一只手掌使劲拍了拍身后的墙壁，只感觉到手掌生疼，原来这堵墙的坚硬度已快赶上了钢板。
“妈的，后门都没有，看来咱们必死无疑了。”
“抱怨个屁，你什么时候见农民走过后门？”
“那就该的死，在上面活着走不了后门，没想到在地下也这么憋屈，看来咱们只能背墙一战了。土豆哥，镇长就交给我了，其余的狗官你来搞定。”
“我的娘呢，有三百多条啊，你当我是包青天啊。”
“杀！”
二猫子来不及张嘴，因为那条大鱼以最凶猛的攻势朝他扑咬过去。土豆只好执行二猫子这条剁大劈小的计划，双手紧握利剑谨防后面的小鱼突袭。
传说中的神农、村夫剑好像也不过如此，二猫子连砍了镇长的头颅三刀也不见它皮开肉裂，反倒越攻越猛。土豆也劈得两手发软，毫不见小鱼分尸暴毙的迹象，倒是看到手中的宝剑越劈越钝。这两把神农、村夫剑拿在手中纯粹是锅铲子打棒球，只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连半条孽畜也没杀死。
鱼群来势一波超过一波，幸好他俩所在的位置仅供两人容身，许多吃人鱼飞过来扑杀都撞到了他们头顶上方的岩壁上。由于那堵墙壁异常坚硬，许多撞上去的小鱼都磕晕了，随后摔进了水中，顺着流水飘到了最下边的池子里。
二猫子的胸口和土豆的腿上被防不胜当的小鱼咬伤了多处，而且衣服都被撕扯成了条条带带的，活像两个可怜的乞丐。虽然鱼群磕晕磕伤的越来越多，可毕竟人力有限，再这么劈砍下去两人必难活命。
那条最大的鱼似乎被二猫子的执着打软弱了一些，攻势不再像先前那般恶劣，反倒有点且战且退的意思。二猫子杀红了眼睛，居然跳到了水池子里，狂舞村夫剑冲它脑门连连劈砍。土豆手握神农剑以最后的力气打飞了三条吃人鱼，实在体力不支单膝跪地。
“二猫子，回来。”
“杀了镇长，快杀呀。”
“杀，杀光它们。”
土豆的双手豁然传出来两股力量，整个人顿时感到潜力无限，他快速跃到了二猫子身旁，将迎面冲来的小鱼打得四处飞散。由于这股力量很大，凡是挨剑的小鱼全被他打到了最下边的池子里。
二猫子见土豆如此彪悍，立马杀出了高潮，居然提脚踹到了镇长的大嘴巴上，立马踹掉了它好几颗上牙。这时再看镇长就像个落魄的老头，经二猫子这村夫狠踹一脚，吓得它再也不敢长大嘴巴了。
鱼群全被杀退，全部隐藏到了最下边的水池子里。二猫子和土豆方才吁了口气，从未感到这么轻松过。待这口气吁完，他俩立马成了生锈的铁钉——累折了腰。一个个臭气熏天的返回到了最上边的水池子里，且闻着自己满身的屎臭都觉恶心。
“土豆哥，刚才好过瘾啊，简直跟做梦一样。哈哈哈哈，被这帮狗官欺压了这么多年，总算逮着了发泄的地方。”
“二猫子，你先别得意，我觉得咱俩已经死了。你发现没，这地方整个一个密闭空间，说难听点，我们现在已经被困在地底下了。”
“呀，真是这样，咋办？”
“等死。反正上去也是等死，黄瓜她爸妈这么反对我和她在一起，我唯一的期盼都被他们给消灭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谁叫她爸爸是村书记，而且村干部都这么势利小人。不过土豆哥，你别灰心，还有我呢。只要咱们能活着出去，那我就陪你和黄瓜逃到城里去，永远也不回这个鬼村子了。”
“那你爸爸呢，你舍得离开他吗？”
“他不是我爸爸，只不过是我继父。我妈死后他对我不是打就是骂，家里所有的事情都逼着我干，这样的继父跟畜生有什么两样，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好，就这么定了。大城市里一定很精彩，不像农村这么鬼事多多。咱们一起走，以后你就是我土豆的亲弟弟，黄瓜就是你最好的嫂子。”
“大哥，谢谢你。”
二猫子哭了，土豆没想到这个猛汉的情感这么脆弱。只好抱着他给予安慰，也同时陷入了忧愁，都不知道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如何是好。万一这辈子出不去，那刚才的城市梦想都成了泡影。
二猫子长这么大也是个乡蛙，最远就去过县城一躺，365天有大半的日子在山上砍柴，有时候就连冬天也得隔三差五的进山拾荒。只怪继父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没钱了就去经销社贩卖他砍回家的柴火，二猫子砍多少他卖多少，卖完了就去县城里吃喝嫖赌。
或许，去大城市里生活是二猫子和土豆最大的梦想，他们把城市里想象得金碧辉煌，而且遍地都是黄金。他们实在厌恶了村子里神鬼八怪的破事，很不甘心就这么窝在村子里死去。即使死了也要被土葬在乱坟岗里，跟没活差不多。这辈子从出生开始就已定位，到死了也离不开村子。
“大哥，快看，那帮畜牲又它妈来了。”
“我去，梦游啊？！”
只见那群吃人鱼紧紧靠在一起，组成了一把利剑的形状。而那条大鱼稳稳地趴伏在这把“利剑”的背上，虽说它没敢张嘴，可有了这把利剑的衬托，还是大大增长了它的恐怖指数。尤其它那两只眼睛，比先前的死人眼变得更白了。
二猫子提剑起身，可半点都感觉不到奋勇杀敌的意思，倒是脸上露出了几丝无奈。土豆更无奈，仍旧坐在地上纹丝不动，神情中很有一股蒙娜丽莎的苦笑。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大哥，开干吧。”
“猫儿，别傻了，咱还是举手投降吧。农民始终是农民，是干不过当官人的。”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来，坐下。咱俩唱首歌吧，我好久没唱歌了。猫儿，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山坡上放牛的时候经常唱的那首歌吗？”
“记得，《灰色少年》，还是你编出来的呢。”
“嗯，没人会来帮我们的。我起个头，就当是临死的祝福吧。”
“对，下辈子再他妈也别投胎做人了。”
土豆起头清唱，歌声非常少年，全然掌握了灰色的旋律。二猫子粗犷的嗓音正好衬托了少年的生活，以及农村人的枯燥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