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沈从文和他身边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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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1970年春节刚过一星期,正在菜地认真监视不远处几头猪的沈从文,突然接到通知说,他必须在两小时内赶到五十里外的双溪。

沈从文很负责任地将猪的狡诈告诉通知他的人,匆匆赶回宿舍。汽车已经停在那里,他简单的行李也被装上了车,可刚来干校改造的张兆和却还在向阳湖边劳动,沈从文耐心地求司机等一等,他想亲口给张兆和说一声,免得她惦念。

花甲之年的张兆和总算是从劳动场地气喘吁吁赶来了,刚说两句话,汽车就开始启动,她只能扶着推着沈从文上车,然后万般不舍地看着汽车开走。

“当年苏东坡被贬海南时,还能在赣州和阳孝本游八境台、饮酒赋诗呢!”沈从文泪眼婆娑地看着越来越远孤独地站在原地的张兆和,苦笑着自言自语。

地面约半年生长绿毛白毛半寸。炎夏气温及四十五度。雨时上漏下浸,幸得塑料发明较早,于是帐顶桌面和箱子上,全用塑料盖上,打着雨伞,在房中走动。地下一次舀水四十五大盆后,地面还可以养青蛙,朋友为我搬来约七八十块砖,搭成一条行人道,居然可以自由从床边到桌前,另一端可达门外……

后来,沈从文曾如此真实地给友人描写自己在双溪的新居。

没几天,一场大雪下来,天寒地冻中,近七十岁的沈从文摇摇晃晃地走去区里的厨房就餐,鞋粘上的胶泥越来越厚,很沉很沉,心脏隐隐作痛,实在是很难受,没挪出几步路,他就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不远处,一头母羊在“咩咩”地叫,另一头小羊,也这么叫着钻进它肚子下面。沈从文看着,脸上露出笑容,想到了远在四川的儿子……

1970年4月18日,与沈从文关系最密切的大哥沈云麓病逝,沈从文有了种危机感,感到自己来日无多。

我不能把一生所学带到坟里去,得再弄点有价值的东西出来。

这么想着,年近七旬的沈从文开始为修改博物馆陈列方案,写出了洋洋数万言的建议书,然后开始给有关领导写信,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告诉馆领导高岚,干校领导常萍,革委会王镜如……

信一封封发出去,都如泥牛入海。既然没人来理会,就继续做些有价值的事吧,沈从文开始为修改自己的专著做准备。书被“造反”的没了,只能凭了毅力和记忆,将满脑子的丝、漆、铜、玉,花花朵朵,坛坛罐罐,反复回忆温习,然后将疏忽遗漏或多余处一一用签条记忆下来。

1972年,上面有了新精神,刚满七十岁的沈从文与当时中国千千万万有一技之长,城里又很需要,“罪恶”相对又较轻的“被改造人”一道,从乡下回到了城里。

没想到这次又能够死里逃生,沈从文抓紧时间撰写《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离开北京三年多,他家原住的三间小房已被人占去两间,剩下的一间最狭小的,单是一铺双人床就得占去大半。为了沈从文有地方工作,张兆和在沈从文回京半年后回来,只好住到相隔一条南小街的另一个胡同里。年过七旬的沈从文,每天还像在乡下一样,走一里多路去取老伴做好的饭菜。

“抄家”在“文革”是司空见惯的,沈从文的家被抄过八次,多年积累的大量珍贵资料文物荡然无存,与巴金、郁达夫、徐志摩等名家一麻袋有余的信函也被抄去六分钱一斤送进了废品站,为此,沈从文心痛万分。

回京后有负责调查抄家情况的人走进他家的东堂子胡同51号后院,昏黄的台灯下,满屋都是书,桌上地上是书,双人床上堆着一摞摞的书。沈从文正全神贯注修改稿件,当他发现有人进屋后,脸上浮现童真般的微笑,知道来人是问抄他家人的情况时,便摇摇头说:“我是‘罪人’,当时哪里还敢开口问他们,就不要再去翻腾陈年旧账了吧。”

小屋灯光太暗,他年纪又这么大了,脑子还很管用,眼睛却不行了,终于看不见书上的字时,沈从文叹息一声,听从了张兆和的劝告,由她陪着,在1974年6月下旬去上海治眼病。

在新中国成立后巴金最风光的一段日子里,只要有机会,他一定紧紧抓住去看望安慰一下自己的老友沈从文,他并没有想到,事情也会倒过来。赶到上海的沈从文夫妻并不忙去医院,先来到了巴金的家。

爱妻已经离去,女儿在医院待产,儿子还在安徽农村插队落户,家里就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巴金。这位被誉为“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最有影响的作家之一,二十世纪中国杰出的文学大师,中国当代文坛的巨匠的现代文学家出版家翻译家,由于生性随和善良,宽容而慎言,“三反”没受罪,“反右”也过去了,但终是落进了“文革”的灾难中。

从1967年被关到上海市作协资料室楼下一处不满五平方米的煤气灶间里后,巴金一直在批斗、关押、强迫劳动中度日,直到1972年8月13日,爱妻萧珊病故,他这才留在上海作协。第二年七月,当时的上海市委对巴金的问题处理是:

人民内部矛盾处理,不戴反革命帽子,发给生活费,可以搞点翻译。

于是,巴金立刻埋头重译屠格涅夫的《处女地》。沈从文夫妇来看他时,巴金正抄写《处女地》的重译稿累了,一个人在萧凉冷凄的厅堂中踽踽来回。当他们俩突然看见了对方时,都欣喜得流出了泪水。两个刚刚从屈辱和死亡边缘回来的白发老人,费力地把藤椅搬到走廊上,开始无拘无束地畅谈。

“在这本书中,屠格涅夫通过索洛明这一形象,折射了自己的一个政治观点:同情革命者,反对暴力革命,期望通过改良完成社会进步。这时候你选这本书来翻译,你的胆子比我还大了。”年轻时就读过《处女地》的沈从文说。

“我感觉屠格涅夫的观点或许是对的,最起码,我现在是这么认为。”

他们从屠格涅夫的政治观点谈到当前的“革命”,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沈从文不得不离开时,巴金也忘了把自己被当时上海的“革委会主任”王洪文定为“一个不戴帽子的反革命”的“喜讯”,告诉沈从文。

从一九七四年开始,巴金与沈从文渐渐地好起来了,俩古稀之年的老头,至少不用到乡下去被强迫劳动,相比而言,丁玲可惨多了。

1951年,丁玲玲因《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获斯大林文学奖,1955年,却作为“丁玲反党集团”的主谋遭到批判,随即流放北大荒,一去就是八年;1970年,再被关进秦城监狱;1975年从监狱出来,即被遣送到山西省长治市老顶山镇漳头村劳动改造;直到1979年后,丁玲才逐步得到平反。

丁玲复出后,重返文坛,先后担任全国政协常委兼文化组长,中国文联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在公开场合中,她曾指责沈从文是“胆小鬼、市侩”。这个一辈子未动摇对共产主义事业的坚定信念才华横溢的女作家,革命已根植在她的灵魂中,坚定的革命信念,使她一直保持着与这个在她看来是“保守派”沈从文的距离。

这,才是“沈丁恩怨一生”的根本所在。他们一个坚守独立,一个坚守信仰,在探索科学和忠诚主义上各走各的路,终于是友谊虽在而心已隔离。

1986年3月4日,丁玲在北京协和医院病逝,文星陨落,她艰难而曲折地走完了自己82年的人生历程。在此两年前,中国共产党中央组织部终于颁发了《关于为丁玲同志恢复名誉的通知》,彻底推倒多年来给她的一切罪名,肯定她是“一个对党对革命忠实的共产党员”。

丁玲,是在自己祖国春天时含笑离世的。

1980年,当时已八十三岁的朱光潜忍不住再次来说沈从文,他在《从沈从文先生的人格看他的文艺风格》文中写道:“谈到从文的文章风格……他不仅唱出了少数民族心声,也唱出了旧一代知识分子的心声,这就是他的深刻处。”

早在1937年,朱光潜与沈从文曾在北平的《文学杂志》中,一个做主编,一个做编委;后来,又同在北大执教,一个是西语系教授,一个是中文系教授。因此,朱光潜对沈从文了解很深,1948年1月在《文学杂志》第2卷第8期上《现代中国文学》一文中断言:

沈从文的作品,至少有一部分在历史上会留下痕迹的。

1983年,朱光潜再写《关于沈从文同志的文学成就历史将会重新评价》一文,提出全世界得到公认的中国新文学家,将只有沈从文和老舍,结果受到多方指责,认为朱光潜否定了现代革命文艺传统。

朱光潜很少夸人,但对比自己小6岁的沈从文,却是格外欣赏,这位集美学、文艺理论、教育、社会学、翻译于一身的学问大师,在1986年离去,一个未了的心愿就是,没机会再进城去看望沈从文先生和叶圣陶先生。

随着个人言论在中国的渐渐开放,人们可以比较放心地来谈论自己心中的好恶、观点,除了朱光潜,特别还有夏志清、司马长风等文学评论家和史学家,都开始发表自己对沈从文的论述与评价。

1980年,夏志清的英文版《中国现代小说史》和司马长风的《中国新文学史》在美国和香港相继出版,像拨开乌云让人们看见彩虹,美国、日本、法国、德国的中国文学研究者,纷纷来寻觅沈从文的人生足迹。有关沈从文的传记、评传和研究专著相继在许多国家出版。西方文学界,开始提名沈从文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

在这种背景下,沈从文经“美中学术交流委员会”赞助和中国社会科学院的支持批准,应美国文学界和学术界的邀请,以著名作家和文物研究家双重身份,赴美访问讲学。

早在1948年,张兆和的四妹张充和夫妇赴美定居时,曾邀沈从文去美国看看,一晃三十二年过去。1980年10月27日,当沈从文与夫人张兆和乘坐的飞机在纽约肯尼迪机场降落时,定居在纽黑文的张充和、傅汉思夫妇,欢天喜地地走在迎接人群的最前面。

四妹张充和是幸福的,1949年夫妇赴美后,五十多年来,两人先后在哈佛、耶鲁等大学做教授,爱人傅汉思教汉学,她传授学生书法和昆曲。美国没有“不断革命”,他们的生活还算正常安稳。

1983年,沈从文突患脑血栓,就在他这次重病后,好事接踵而来了,这年,他这个流浪一生已经八十出头的漂泊者,终于在北京分到一套宽敞明亮舒适宁静的房子;到1985年12月19日,为庆贺他六十周年的文学创作和文物研究,《光明日报》头版头条发表了他的长篇专访,代表日报声音的“编者按”说:

年高德劭的沈从文先生,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一位重要作家。50年代初期,由于历史的误解,他中断了文学创作,改为从事中国古代文物研究。在这个领域中,他又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然而,他是这般谦虚,这般豁达,这般的不计较个人委屈……坚定地站在祖国的大地上。这一切,正体现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崇高风范。专访过去两年多,沈从文又得到一个正式通知:

沈从文按部长级待遇,工资提高到三百元,外出有专车接送。

“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好说的!”一天,沈从文突然对来看他的汪曾祺说。

这个世界,对他似乎并不是很公正,对此他并无怨言,他遗憾的是,他正值壮年时,却没有好一点的条件环境,让他去做些更有价值他更热爱的事情;现在,条件与环境对他已没什么意义,他的心血和精力已经耗尽,手已经再不能拿笔写字了!

不久,1988年5月10日,八十六岁的沈从文,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在沈从文遗体告别仪式上,一曲他生前最喜欢的柴可夫斯基的《悲怆》,时而沉重呻吟,时而清新愉快,时而宏伟豪迈,时而温柔抒情地回响着,闻讯匆匆赶来的人中,没有政府要员,没有文艺官员,有的只是亲朋好友和仰慕他的读者,每人各挑一支白色或紫色的鲜花,默默地走去放在安睡的沈从文身边。

白发苍苍的张兆和,眉眼之间虽然依稀见得清秀,悠悠的岁月却在脸上刻满了皱纹,这时的她出奇地冷静,有人抑制不住低声哭泣,便去劝说:“别哭,他不喜欢人哭。”然而,当一些至亲的人哀悼中提及沈从文往事,她的眼泪就会情不自禁地溢出,流过皱纹,滚落下来。

郁达夫的侄女郁风来了,她给张兆和讲了不久前访问沈从文的事:

“‘后来,他(郁达夫)拿出五块钱,同我出去吃了饭,找回来的钱都送给我了。那时候的五块钱啊!’五十多年前的事情,听到沈先生还这么动情地来说,我激动得真想哭。”

曾受到沈从文冷眼过的萧乾,1985年初去德国参观了慕尼黑“纳粹兴亡史”后,在《人民日报》发表“欧行冥想录”,提出为“文革”死难者修建永久纪念馆的主张,沈从文对他这种“知耻近乎勇”终于又敢说真话感到欣慰,再次接受并同意见他。遗憾的是萧乾正要来拜访,沈从文这么快就走啦!闻沈老过去的萧乾痛苦不已,写了一篇《没齿难忘——悼沈从文老师》,刊载在15日的台湾《中国时报》上:

他是我的恩师之一,是最早(1930年)把我引上文艺道路的人。我最初的几篇习作上,都有他修改的笔迹,我进《大公报》,是他和杨振声老师介绍的。在我失业那八个月时间(1937年至1938年),他同杨老师收容了我。这些都是我没齿难忘的。

面对火化前“像熟睡一般”平静的沈从文,巴金表示出了极大的羡慕,颇有感触地说:“我却不能走得像他那样平静那样从容,因为我并未尽了自己的责任,还欠下一身债,我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静悄悄离开人世。那么就让我的心长久燃烧,一直到还清我的欠债。”

季羡林忍不住为沈从文的去世写悼文说:“他并不故做革命状,以达到某种目的,他仍然是朴素如常。可是恶运还是降临到他头上……沈从文一生安贫乐道,淡泊宁静,像他这样一个有特殊风格的人,现在很难找到了。”

沈从文去世的第二年,八十四岁重病老人巴金再次拿起笔了,洋洋洒洒写了一万多字的《怀念从文》:

没有一滴眼泪,悲痛却在我的心里,我也在埋葬自己的一部分。那些充满信心的欢聚的日子,那些奋笔和辩论的日子都不会回来了。这些年我们先后遭逢了不同的灾祸,在泥泞中挣扎,他改了行,在长时间的沉默中,取得卓越的成就,我东西奔跑,唯唯诺诺,羡慕枝头欢叫的喜鹊,只想早日走尽自我改造的道路,得到的却是十年一梦……

谦虚豁达的巴金,总是从心里佩服沈从文,2005年10月17日19时6分,巴金在上海逝世。他以101岁的高龄,去“和老友见面”了。

1992年5月,张兆和率领全家送沈从文回湘西凤凰故乡。儿子和孙女,从小船上将沈从文的一半骨灰撒入清清的沱江水中,另一半葬在临水的听涛山麓。伴随骨灰的,是张兆和深情积攒了四年的花瓣。一直站在虹桥上的张兆和,目送小船顺沱江而下,目光跟随着小船后面漂起的一道美丽花带,从水门口漂到南华山脚下。

花瓣的积攒,是从沈从文去世时开始的。

孙女小红说:“爷爷在,奶奶尽心尽力照顾爷爷,爷爷不在了,奶奶才有时间伺弄花草。”

张兆和给花草都重新起名,用的全是沈从文书里那些可爱女孩的名字。

“花谢了,奶奶就收藏起来。”小红在日记中写道,“落下的花瓣斑斑驳驳,小心收起来烘焙,花开时一种神气,花干时另一种样子。最出色的是玫瑰和小苍兰,焙干后鲜亮不衰败,雅致不萎靡,脆脆有声。”

听涛山位于沱江河畔,沈从文墓地在一块不大的草坪上,没有坟冢,只有一块六吨多重的天然五彩石,沈从文手迹,镌刻彩石的正面:

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

彩石背面,是张充和的撰联:

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

将联句尾四字连在一起,便是:“从文让人”四字,透射着沈从文高风亮德的一生。

墓地不远处置竖着一块长石碑,上面刻有著名画家黄永玉的碑文:一个士兵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

整个墓地绿树环抱清幽静谧,只有草坪上不断新增拜祭游人留下的野花,编织等祭物,平添了许多热闹。

2003年2月16日,同沈从文一生患难相依,甘苦与共的张兆和,以九十二岁高龄与世长辞。

汪曾祺曾做过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他见到了已经去世的沈从文,“沈先生还是那样,瘦瘦的,穿一件灰色的长衫,走路很快,匆匆忙忙的,挟着一摞书,神情温和而执著”。

在梦中,汪曾祺感到先生还没有死,正在对自己说:

文字,还是得贴紧生活。用写评论的语言写小说,不成。

汪曾祺的梦醒后,便一口气写下了《梦见沈从文先生》。

据《明报月刊》记载,1987~1988年诺贝尔文学奖最后候选名单之中,沈从文都入选了,而且1988年诺贝尔评审委员会已经决定文学奖得奖者是沈从文,因为诺贝尔奖只能颁给在世的人,沈从文与诺贝尔文学奖可谓失之交臂了,很多人为此惋惜,沈从文自己对诺贝尔文学奖却并不怎么热情,他生前曾致信荒芜说:

三十年来,只近于单门独户开个小小的服务店,把时间送走。回想一下,既对不起国家的期许,也对不起个人的生命。年来在国内外得来的赞许,实已超过应得的甚多。懔于孔子所谓“血气既衰,戒之在得”的名训,一切赞许不免转成一种不祥的负担……世事倏忽多变,持平守常,在人事的风风雨雨中,或可少些麻烦。

一个人的价值当不是某个权威的奖项所能界定,真正能界定的是还有没有活人需要、怀念和热爱他。

沈从文百年诞辰后,一千多万字的《沈从文全集》出版,因喜欢他而研究他纪念他的文章方兴未艾,多项沈从文纪念活动,不时开展。文学史家司马长风说得不错!沈从文的作品,真正是:

雄浑苍凉,物我古今兼忘于刹那。

沈从文离我们而去了,可又没有离去,而且永远都不会离去,一如舟语所言:沈从文的存在昭示着一个寓言:

美与自由,永远不会被封杀至死,她们总会像涓涓之水,不是在这里喷出,便在别处流淌。而那精魂,将永远滋润着无边的绿色。

主要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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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张静庐主编:《中国现代出版史料》,中华书局,195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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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巴金、黄永玉等:《长河不尽流——怀念沈从文先生》,湖南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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