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一场不断落下的雨,把杯口下的水面打出一阵又一阵涟漪,又像一根危险的指针,画出的每一片黑色节奏线都在预告随后一次可能的超强震级。但现场已经无人能够顾及这杯降温的咖啡,它静静地在风暴中记录着每一把奔跑的脚步声、电话铃尖锐的鸣叫声,人声交叉混杂,好像同时打开了几台电视,配置以杜比环绕音响,而最后那个被撞倒在桌角的踉跄不仅掀翻了满天的文件纸片,也终于把这杯咖啡泼出了一些。于是有人随即不满地扯开了嗓子,“谁把咖啡放在这儿啊!”
“哦——”接在道歉声后的手端起了杯子,“我拿走了。我拿走。”他像一条在风暴中寻找航线的小船那样飘忽地前行。整个演播厅的后台此刻宛如被一根筷子搅浑的糖水,无形的旋涡里时不时有只字片语仿佛求救的手那样转瞬即逝。
统筹们在他身边尖叫着:“搞什么?!搞什么啊?!没听说过啊!”
剧务配合地抓狂,用不输前者的分贝,“完蛋了!会完蛋的!这下他妈彻底地完蛋了!我刚在阳台种了一棵蜡梅,******这就霉起来了!哎哟喂!”
策划死命地抓着头发,“电门在哪儿?我要摸电门!我要拉着你们几个小崽子的手一起摸电门!”
监制脸色惨白地想在椅子上竖直自己的脊梁,可他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被皮皮虾附了身,“今天早上有辆出租车差点儿把我撞死,都怪我自己没有珍惜这个机会……”
执行制作沉默地拨着电话,他要给女儿打个电话,告诉孩子爸爸会永远爱她。
而无时无刻不在响的电话铃仍然在大珠小珠落玉盘地弹奏一曲终焉的歌。“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咖啡终于经过一双又一双哆嗦的手,仿佛接力棒一样被递到一个人面前。
盛蓉抬起脸,疲惫和绝望像两条到此交会的路,在她的嘴角上组成一个红灯似的惨笑,“哦,谢谢……”在她眼神的默许下,李枫林将咖啡放到她手边的桌几上,盛蓉朝他撑起嘴角,“……台长不是一直抱怨最近节目的新闻关注度太低么?这下不怕没有头版头条了。《我们约会吧》迎来史无前例的嘉宾大缺席。厉害吧?我是不是要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免得被记者采访时太过灰头土脸了?还是说直接在咖啡里下砒霜比较省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