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念小学的时候,和村西头张家的金生是同学。金生家里的人看表面没有文化,可给孩子起名字却十分讲究。乳名加一个姓就是名字了。这张金生在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时候并不叫张金生,而是叫张金盛。到了三年级,这张金盛觉得名字不好,改名又怕爸爸不同意,就查字典,改了一个字,《盛》字改成了《生》字。所以,后来就叫张金生了。就这一个字,改变了名字的含义,金盛是永远有钱的意思;而金生的字义是在有钱人家生的。不过,不管咋改,这家人还是有钱。可有一点我不明白,在学校里的同学们,也有有钱的,也有没钱的,父母为了孩子的脸面,不管咋地,都买好一点的衣服给孩子穿。前些年不同现在,还都不穿校服,在不穿校服的年代里,穿的好的和穿得不好的同学站在一起特别显眼。有的孩子家里生活困难,买不起好衣服,看到别人穿得好,就回家和父母闹。可这个张金生却穿什么衣服都不在乎。时间一长,这事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一天,放学回家。我问爷爷:“张金生家并不是没钱,而他在学校穿的最差,我们经常在一起玩,也看不到他和父母闹情绪。这究竟是什么原因?”爷爷手捋胡须,微微的笑着说:“说起来这话长了,从打爷爷记事以来,他们家就这样。这就是他们家祖传的生活习惯。别家有了钱,大吃二喝,不该买的也花钱买,可这家人却不是。无论何时,你都看不出他们家有钱和没钱的情况来。首先是穿的,从大人到孩子,如果买了新衣服,非得洗几水,洗旧了再穿。吃饭更是有讲究,天还没亮,别人家刚起床,他们家已吃完了饭。晚上,别人家要睡下的时候,他们家刚生火。虽然平时省吃俭用,可来了客人却又不吝啬。这些都不打紧,这个张金生的曾祖父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呢。”
我一听爷爷要讲故事,赶急给爷爷拿来一杯水。爷爷喝了一口水,说:“那是解放前的事了,张金生的曾祖父名叫张芳林。家里只有五亩薄地。虽然地少,他们家并不穷,因为这个张芳林很有心计,有一年,去给财主家放羊,放了二年羊,不要工钱,财主给他十只羊。几年以后,他的羊群就大了。年年卖几只,零花钱不愁。可他不爱打扮,有一年冬天去集市卖羊,下身穿的是露了棉花的棉裤,上身穿的棉袄没有扣子,只用一条用旧青布做的腰带一扎,头上戴一顶破了顶的毡帽。虽然只有四十七八,却酷似七十多的人。卖完了羊,没吃饭,在集市遇见了邻村赶车贩糠的李振东。糠卖完了,正想赶车回家,张芳林就搭了他的车。二人坐在车上,说着话出了街往回走。这集市离家将近五十里,去时赶着羊走了八个小时,卖羊送羊又两个小时,再加上没吃饭,出了街依着车邦就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车轱辘碰到了一块石头,咯噔一下,把张芳林震醒了。醒了后的张芳林一摸头上,毡帽不见了。喊李振东停车,回去找毡帽。李振东说:“就你那毡帽坏的不成样子了,还找它做啥,买新的算了。”张芳林说:“不行呀!那毡帽是我爹给我留下的古董,不能丢。你要不赶车回去,我就走着回去找。”没办法,李振东只的赶车和他一同回去找。还好,没走二里地,就远远的看见那破毡帽在道沟里。旁边还坐了两个人。原来这两个人,一个是赌钱把钱输光了的赌徒。在这里散心。看见路中间一个破毡帽,没好气的一脚踢到了马路边。另一个是个放羊的,想拣起来看看,低头一瞅,帽子满是污垢。又一脚踢到了道沟里。这二人踢完了毡帽,正在路边坐着说话,李振东和张芳林赶车到跟前。张芳林下车从道沟里拣起毡帽。打开毡帽的护耳,一张三十块大洋的银票还好好地放在里面。张芳林拿出银票晃了晃说:“你们是穷神蒙眼呀!咋就不想想这里边有值钱的东西?”这时,踢毡帽的二人目瞪口呆。
张芳林把银票又放在帽子里,上了车。李振东问张芳林:“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张芳林说:“我今天卖了二十只羊。”李振东说:“在集市上你咋不和我说?再说,你自己赶那么多羊不害怕?”张芳林说:“就因为怕,我才不对任何人说。在危险的地方我就绕道走。因此,不到五十里的路我走了将近八个小时。”李振东听了张芳林的这些话,伸出了大拇指。拍着张芳林的肩膀说:“原来你是真人不露相呀!平常看你土里土气的,现在看来,如给你两万兵,你也能带呀!不说别的,今晚去你家吃饭。”张芳林笑着说:“好!回家叫你嫂子包饺子………………。”车走的很快,李振东听不见张芳林说话了。回头看了看,见张芳林把帽子垫在屁股底下又昏昏的睡去了。
从那以后一年多的时间里,这段路上,多了两个巡逻的。那两个踢帽子的人,时常在这里转,总想拣到那样的帽子。不但帽子,棉袄也行,哪怕是鞋;袜子也……不管是啥,非得翻过来看看不行。
爷爷的故事讲完了,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我还蹲在那里发呆。这故事太精彩了。过了一会,我站起来,猛然觉得我长高了。